书名:回到我背叛过的世界[快穿] 作者:飞禽走兽 文案: 叶溪声被一个“收集仇恨值”的系统绑定 别人都是欺辱主角、夺走主角挚爱,叶溪声不同,他偏要先住进主角的心里,拼命地对他们好、成为他们的依靠,最后结果就是收集仇恨值爆表,超额完成任务 就在他即将完成任务,功成身退时,一场意外让他回到过去的世界 那一天,他初次感受到了被仇恨值爆表的主角们支配的恐惧 只是,主角们对他的报复似乎和他想的有点不同 主角1:“叶溪声,以前是我舍不得碰你,现在……呵。” 主角2:“你好像忘了,在你丢下我离开那天,我-个人跟在你身后走了很久。” 主角3:“师父,我知道你回来,特意从海牢中逃出来,你怎么可以躲着我呢?上万年来,我一直在期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啊。 主角4:“溪声,我很后悔那时候没有告诉你,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对此,叶溪声:“系统快滚出来,你的主角人设崩了!” 系统冷漠脸:“都他妈让你稳一点,老子已经被主人格压制了!” 食用指南: 快穿,1v1 所有世界攻受均无血缘关系 每晚九点准时更新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重生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溪声 ┃ 配角:专栏《同居第二天我提出分手》求预收qaq ┃ 其它: 第一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一) 叶溪声现在慌得一批。 他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把泛着冷光的刀正悬在他的头顶上。 眼前的状况他还没完全搞清楚,他只记得上一秒撕心裂肺地疼,下一秒就出现在这里。 他目前唯一清楚的是,他的任务失败了,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居然他妈的失败了?! 任务失败,导致系统陷入崩溃,他被传送回第一个世界。 叶溪声已经预料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暴风雨。 幽幽灯光照射在冰冷的墙壁上,视线流转一圈,叶溪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放满悬浮物的大殿上,周围全是他没见过的高科技产品,他低头看了看手腕,启动功能表,里面记录着曾经收集过的仇恨值。 no.1,雪尔,仇恨值无法统计。 “……”叶溪声默默咽了口唾沫,反正不会太低。 提示:隐身时限还有两分十八秒,请宿主珍惜,再会。 “……”看着功能表忽然弹出的字幕,叶溪声心脏一阵抽搐,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怎么看都像敌方大本营,隐身两分多钟顶个屁用? 就在这时,殿内一架悬空的战机后方传来交谈声: “如果叶溪声能回来,我可以帮你杀了他吗?” “咚!”只听一声闷响传来,叶溪声伸长脖子,看见一位身穿银白色战甲的男人摔倒在地上。 “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像冰块碰撞发出声色,冷到骨头里。 战甲男人利落地爬起身,语气竟然十分愉悦:“您就这么恨他?” 叶溪声不认识眼前的人,他甚至发现这人有点变态,被打了还笑得出来。 只不过,另一道声音很耳熟。 叶溪声蹑手蹑脚地绕过战斗机,想看清另一人的真容。 “恨。”冷漠的声音继续传来,分明没有任何起伏,叶溪声却从中听出了彻骨的恨意。 战甲男人长相很秀气,头发是金黄色,右耳戴着一只银色耳扣,说话时总喜欢勾着一边嘴角邪笑,显得痞里痞气:“他抚养您长大,让您在安全的情况下活到成年,您将他视为兄长、视为亲人,无条件地信任他,他却将您卖给军方,让你成为军方的实验品、做军方的走狗,让您受尽屈辱折磨,雪尔大人,我会帮您杀了他,所有伤害您的人我都不不会放过。”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像是能掀起巨大的风浪,隐身中的叶溪声都受到影响,他被强风刺激得眯起双眼,强撑着目光朝被称为“雪尔大人”的男人看去。 男人身处气流中央,他周围的空气都因这股气流发生变形和扭曲,披散在身后微卷的黑发也被气流卷起,露出脖颈上苍白如雪的皮肤。他极其缓慢地回过头,露出刀削般的侧脸,有种西方男人特有的深邃感,五官却比西方男人柔和一些。他微垂长睫,看向后方。 披散的黑色长发丝毫不嫌得弱气,被气浪卷起时更能衬托他冷漠出尘的气息,他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睥睨着地面渺小的生物。 即使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叶溪声仍然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在他回头瞬间,叶溪声心跳骤然加快,总感觉雪尔的眼神能穿透空间看见隐身中的自己。 “你敢窥探我的过去?”雪尔语气冷漠异常,丝毫不将同为军方实验品的黄发男人放在眼里,直接用气流将男人抽翻在地。 金发男人趴在地上口吐鲜血,强撑着身体爬起,半跪在雪尔身后,低眉顺耳道:“阿诺不敢,阿诺只想告诉雪尔大人我对大人的忠诚。如果有一天阿诺能找到叶溪声,阿诺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为您报仇雪恨。” “……”叶溪声无语,既然横竖都要死,能不能让他选一种不那么疼的方式? 雪尔周围的气流消失不见,他看向前方,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良久后才说:“千刀万剐?够、吗?” 提示:隐身时限还有三十秒,倒计时二九、二八…… 脑海里突然响起如此机械的声音,叶溪声浑身一激灵,猛然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 草!哪里用得着找,我他妈就在你们身后! 二五、二四…… 叶溪声四下寻找出口,终于看到雪尔正对的方向就是一扇大门,他咬了咬牙,听着不断缩减数字,把心一横,也顾不上会不会碰到其他东西,拔腿就往门口冲。 操,千万别让我刚回来就被发现! 别说千刀万剐,你们就是给他一刀,都能疼得他死去活来。 十、九…… 五、四…… 数字不断减少,在它即将归零时,叶溪声终于跑出了大殿。 他躲在门后,身体死死贴着墙壁,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总算逃过一劫。”他气喘吁吁地说,大殿内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并未发现自己。 “喂喂,你们等等我!……” “你快点儿!那可是传说中的雪尔大人!加入军方后屡获战功、被人们誉为帝国最强兵器的雪尔大人!他这次好不容易回基地,我们可不要错过亲眼看到他的机会。” “是啊,快点儿!我听说他的身材特别棒、五官深邃立体还有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战斗时候的他俊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噢!我见过他的照片,那真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一张脸,就连号称基地里最俊美的阿诺大人也比不上他十分之一!” “我听说他情绪激动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红色是真的吗?” “这我们哪儿知道?雪尔大人好像永远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吗?” 女子捂唇娇笑:“不知道和女人那个的时候,眼睛会不会变成红色。” 六位女子笑作一团,听到她们所有谈话的叶溪声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雪尔和女人“那个”的时候眼睛会不会变红,但他知道雪尔在报复自己的时候一定会爽得眼睛变红。 服了,他这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吗? 六位女人已经走到面前,叶溪声无处可避,只有用自己堪比国际一线演员的演技换上一副深沉的面孔,冲迎面走来的六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小声点儿,雪尔大人就在里面。” “啊,谢谢大人提醒。” “诶,这位大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叶溪声眸光一厉:“别多嘴。” 六个女人被叶溪声震住,他心中暗喜,明目张胆地从她们中间穿了过去,又气定神闲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这么英俊的脸,我不可能忘记才对。” “别想了别想了,基地本来就什么人都有,说不定是什么秘密人物。” “可他穿得好奇怪,是医生吗?” “喂,肯定不是啦,医生的白大褂有帽子吗?” 叶溪声流着冷汗故作镇定,直到走到拐角处,离开那群女人的视线,他才松了口气,靠着墙安抚凌乱的心跳。 至少他从女人口中得到不少消息,结合阿诺的话来看,这里应该是军方的秘密基地,她们将自己当成了身份隐秘的大人物,说不定他可以靠着这点离开这里。 说实话,时代太过久远,叶溪声已经想不起自己在第一个世界做了什么。 他从系统那里获得任务,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获取每个世界里boss的仇恨值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想彻底地伤害一个人,首先就要住进他的心里”,只要成为boss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再按着他的痛处往里戳,仇恨值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吗? 眼下,叶溪声难得地有些后悔,他为什么不按照系统指定的仇恨值来做?那样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而且,由于系统崩坏,他不能回到现实世界,也不会死。所以,他会永远滞留在这个世界,就算被雪尔杀死也会无数次复活。 值得一提的是,在触发一定条件后,系统会给他一个选择金手指的机会,只是……他的金手指在第二个世界就用掉了。 草,玩脱了! “总之,现在先想办法混出基地,至于其他事,等了解到雪尔都经历过什么再说吧。至少,也要到达与他和平共处才有时间思考别的事。” 基地很大,叶溪声路过无数个实验室才看到通往室外的路。 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基地里冷清得有点不像话。 叶溪声还有心情揶揄,心想那群女人说阿诺是基地最英俊的男人,不会是因为基地里就他一个男人吧? 走出室外,他看见路边站着一位身穿实验服的老者,见老者两眼浑浊,似乎看不太清的样子,叶溪声上前问道:“您好,请问基地的出口在哪里?” 老者慈眉善目,盯着他看了几秒,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您是何人?” 叶溪声右手捂着胸膛向老者行了个礼:“我是雪尔的朋友,我有点事要先离开。” 老者了然点头:“雪尔可曾好好招待过你?” 叶溪声笑称:“当然。” 闻言,老者低头,在手腕拨弄了什么,面前出现一张透明的屏幕,他编辑了一串代码,叶溪声看不懂没吱声。 老者将代码发出去,转头对叶溪声说:“我通知了雪尔,让他过来给你送行,我正好时间清闲,就先送你去门口等他。” “?” “您说什么?我没听清。”叶溪声颤抖着声音问。 老者温声道:“雪尔性子冷漠,身边应该只有你一个朋友,他不会处理这些人情世故,你多担待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他报复你的时候眼睛会不会变红 但他那个啥你的时候一定会 第二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二) “你第一次来实验室,我顺便带你参观一下吧。”老者温笑道。 叶溪声抽了抽嘴角,脸上笑眯眯心里mmp。 老者忽然反应过来,懊恼道:“你都说了有急事,我还拉着你参观,果真是人老咯。” 叶溪声没工听他废话,呵呵一笑:“快走吧。” 他太害怕雪尔追上来,浑身都在往外冒汗,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特别不舒服。 老者点点头,带他走出实验区域。 到外面,来往人员多了起来,他们行色匆匆,各司其职,只有路过老者身边时会停下打声招呼,为了避免人多眼杂叶溪声戴上连帽衣的帽子,当老者疑惑看来时他敷衍地解释道:“我畏光。” “……”老者眼神变了一下,“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叶溪声脚步稍顿,心中不禁忐忑。 “我姓叶,实不相瞒,我是雪尔曾经朋友。”叶溪声这回没撒谎,他和雪尔的确曾经是朋友。 “叶先生,出口到了。”老者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叶溪声心中疑惑,神经不禁绷直,“我真的很着急,必须要走了。” “等等,”老者喊住他,脸上笑容意味不明,“叶先生 ,或许留在基地里面,对你来说才最安全。” 叶溪声头皮一麻,险些笑不出来,“老先生认得我?” 老者摇头:“不认得。只是听说军方一直在找一位同样姓叶的男人,万一认错了人,将叶先生误抓了可不好。” 军方?他们在找的应该不是自己吧?叶溪声并不觉得他和军方结过梁子,只是老东西明显有弦外之音,他知道些什么? 叶溪声心里发虚,说了句告辞转身就走。 就算外面再危险也好过被雪尔千刀万剐。 老者带笑注视着叶溪声的背影,在他即将走出基地大门时,老者淳厚的声音传来:“叶先生。” 叶溪声心里奔过一万只草泥马,假装没听见,甚至加快了步伐。 “雪尔来了,和他道个别吧。” 叶溪声惊恐地睁大双眼,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老者。 他看到在老者后方几百米远的地方正徐徐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气场很强,路过他身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仿佛怕他一个不高兴就送自己去见阎王。 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叶溪声在心里大骂道,他捂着头上的帽子拔腿就跑。 追不上!几百米的距离他怎么追得到自己?他又不会飞?再怎么说叶溪声也是在学校里跑过全校第一的,隔着几百米总不可能被他追上吧? 他心脏咚咚跳得飞快,默默安慰自己。 狂奔中,叶溪声回了个头,想证实自己心里的想法,当看到自己与雪尔的距离越拉越开,他总算放下心来。 只要跑出这里,雪尔再想找到他就是不可能的事。 “呼……这么远的距离,除非你会飞,不然不可能追上。”叶溪声看着越来越远的雪尔有点沾沾自喜。 “不会飞就好了,不会……卧槽!翅、翅膀?卧槽!这么快?那我岂不是死定了!”叶溪声惨叫一声 ,他看到本来好好的男人背上突然长出一双白色翅膀,目前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朝自己飞来。 雪尔太快了!快到周围的空气来不及反应,从被雪尔的身体从中撕裂,他带起的疾风吹开叶溪声的头发,将帽子也给吹了下去。 叶溪声扭过头,快速将帽子戴好,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老者看着不紧不慢走在后方的阿诺,叹息道:“好久没见雪尔这么着急了,他野兽的直觉是不是嗅到了什么?” “阿诺只觉得雪尔大人的速度更快了。” 比起两人的闲谈,叶溪声的处境太糟糕了。 他最后的挣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只感觉身后吹来一道劲风,然后眼前画面天旋地转,等意识回笼,他人已经趴在了地上。 在感受疼痛之余,叶溪声第一个想法是帽子千万不能掉!第二个想法就是幸好是趴着,雪尔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然他怕雪尔会直接一巴掌抽死他。 叶溪声还没来得及庆幸,身体就被人提了起来。 雪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扔垃圾似的将他扔到一边,力道相当重,像要把他拍死在墙上。 草!老子的腰! “嘭!”叶溪声猛地从墙上摔落下来,余光看到墙上裂了几条缝隙。 这他妈还是人吗? “你是谁?”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双精致的白色长靴出现在眼前。 叶溪声倒想回答,雪尔根本没给他回答的机会,抬起一脚就踹在他的肚子上。 “唔!”叶溪声那么怕疼的人愣是一声没喊出来,只是咬破嘴唇,吐了口鲜血。 在这危急关头,叶溪声脑海里竟然浮现了些以前的画面。 那时候的雪尔很温顺,总是默默地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自己被欺负他就帮自己找场子,他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对自己动手。 帽子始终戴在叶溪声头上,雪尔似乎也不好奇他的长相,只把他当一个出气筒,揍一顿就好了,揍死了就是他自己倒霉。 叶溪声倔得要命,任他拳打脚踢就是不出声,倒是姗姗来迟的老者站着说话不腰疼:“雪尔,住手吧,我看他快没命了。” 叶溪声:“……” 早点不来阻止他?打得我就剩一口气来装什么假好人。 “这位叶先生是你曾经的朋友,你不想看看他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和我老婆有仇 但我打他是家暴 打你,是你欠 我让你动他了吗? 第三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三) 听见老者的声音,雪尔动作猛地一顿,他弯下腰,掐住叶溪声的脖子,将他从地面提起来。 叶溪声无力挣扎,索性把心一横,要死就死吧。 雪尔冷漠的视线定格在那张脸上。 叶溪声半张脸都淌着鲜血,血糊在睫毛上,只看得见一条小缝。 可即使叶溪声的脸被血糊满,雪尔也认得出来。 他认识。 这张脸,化成灰他也认识。 周遭空气发生扭曲,雪尔古井无波的脸终于龟裂,再明显不过的愤怒出现在他脸上,他咬着牙关,右手几乎要将叶溪声的脖子掐断,可叶溪声却认为雪尔在克制,拼命地克制自己将叶溪声掐死。 “叶、溪、声。”他从牙缝里挤出叶溪声的名字,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叶溪声的血肉都咀嚼在他口中 ——我叫叶溪声,我比你大所以算是你的兄长,从今以后我们俩相依为命,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这些话依然浮现在耳边。 哪怕时间一遍遍洗涤,依旧历历在目。 叶溪声垂着四肢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艰难地撑起目光看了看雪尔的眼睛。 雪尔的眼里弥漫着诡异的猩红色。 叶溪声在心中缓缓地说:原来真的会变红啊。 “叶溪声?”阿诺听见这个名字瞬间变脸。 他伸出右手,变化出一把银剑,不顾老者阻拦直接刺向叶溪声。 “阿诺,不可!” “应教授,别拦我!我要替雪尔大人报仇!” 老者手无寸铁拦不住他,叹息道:“你现在去,就是去送死啊。” 阿诺一心只想杀了叶溪声,哪里听得见老者的话,一剑就朝叶溪声胸膛刺去。 叶溪声朦胧间看到一个金发男人提着武器朝自己刺过来,脑海所有画面都变成一句话:我命休矣。 他认命地闭上双眼,任由意识陷入混沌之海。 反正就算他死了,也会在几秒钟后复活。 “滚开!” 在阿诺即将靠近两人时,雪尔怒吼一声,血色瞳孔看向阿诺,左手一挥,空中气流被挤压成一条,锐不可当地朝阿诺劈了过去。 阿诺神情恍惚,拼尽全力才躲过要害,胸膛被劈得皮开肉绽。 如果不是他动作快,这一击,会要了他的命。 “雪尔大人……”阿诺怔愣地看着正处于暴怒边缘的男人。 此时此刻雪尔大人的神态,他从未见过。 像一座常年积雪的神山,终于变得不再沉默。 这边的动静引起基地里众人的注意力,他们围观着这一幕,当看到怒火滔天的雪尔时,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能让雪尔大人生气的人是谁?”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雪尔大人。” “雪尔大人还差点杀了阿诺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滚开。” 雪尔松开掐住叶溪声脖子的手,他感觉到叶溪声的生命在自己掌心里一点一点流失。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接住了叶溪声失去支撑的身体。 雪尔将失去意识的叶溪声扛在肩上,表情渐渐恢复宁静,这时,他才转向一旁跪在地上的阿诺。 “回去治伤。” 阿诺瞳孔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雪尔大人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 ,为何会在接住叶溪声的时候,刻意避开他的伤口? 雪尔大人是怕叶溪声死得太早,还没让他尝尽侮辱和折磨吗?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路过老者身边时,雪尔短暂地停下脚步:“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更不要让江寒知道。” 老者一点都不意外,回答道:“我知道了。” 封闭的牢房内只有一扇透着日光的小窗户,几盏摇摇晃晃的吊灯将颜色照得惨淡。 两面墙壁上凿开了几个洞,栓着四条手腕粗细的铁链子,在惨淡的灯光下泛着森森冷光。 昏迷不醒的叶溪声正跪在牢房中央,四肢被两面墙壁上的铁链牢牢拴住,一条铁链从天花板垂下,缠满了他整个腹部,这才使他保持着下跪的姿势。 他身上的伤口没有经过处理,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往外冒着鲜血,这一切,都被坐在他正对面的雪尔看在眼里。 牢房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雪尔坐在椅子上,颀长的双腿交叠放着,双手搭在把手边,一头微卷黑发垂在脑后,俊美的脸上仍然没有过多的情绪,视线稳稳地停在叶溪声微垂的脸庞。 “雪尔大人。” 门外,阿诺驻下足来。 “嗯。”雪尔漫不经心地应道,眼神始终不曾看向别处。 “应教授说,军方那边让江寒过来视察情况,您如果有空就过去接待他。”阿诺说完,见雪尔没什么反应,立即又说:“阿诺知道您不喜欢,这就帮您去……” “不用,我去。”雪尔淡淡地说,随之放下交叠的双腿。 阿诺脸色一僵,“可您从来都不喜欢……” “我现在有心情陪他们周旋,不好吗?”雪尔眼神凌厉起来,阿诺也知道自己太多嘴,可是,雪尔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因为他现在很开心? 为什么? “雪尔大人,您心情好是因为可以报复叶溪声,还是……”阿诺顿了一下,并不希望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因为他又能回到你身边?” 雪尔抿紧了嘴唇,眼里透着一股寒意,他起身走到阿诺面前,竟抓起阿诺的头发狠狠向墙壁撞了过去,瞬间头破血流,血液顺着额头向下蔓延,阿诺绷直了神经不敢再说话。 “自然是因为前者。”雪尔松开手,仿佛没看到阿诺额头流下的鲜血,临走前道:“在我回来之前看好他。” 阿诺心中松了口气,语气都高昂一些:“是!” 叶溪声现在很慌,慌得一批。 雪尔抓住下属的头发往墙上撞的时候他就被惊醒了,雪尔和阿诺都是变态,一个抖s一个抖m,叶溪声觉得自己太难了。 全身没哪一个地方不疼,撕心裂肺地疼,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看目前情况他还吊着一条命。 “还不醒吗?”阿诺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叶溪声一动不敢动。 他敢醒吗? “啊,我要忍不住了!”阿诺磨着牙尖,踱步到叶溪声跟前。 忍不住就去厕所。 叶溪声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他。 “若不是雪尔大人暂时还想留着你的命,我一定一刀一刀把你的血肉都刮下来!砍下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彘,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雪尔大人更加憎恶你,看你一眼都想吐。神啊,快让雪尔大人清醒过来,我会帮他报仇,我会的!” “……”叶溪声额头坠下几滴冷汗,他忽然有种直觉,或许落到雪尔手里都比落到这变态手里强! 听他bb这么些话,叶溪声更加不敢“醒”了。 阿诺不像雪尔那么有耐心,叶溪声不醒他就逼叶溪声不得不醒。 叶溪声听到阿诺走开,像是从角落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旋即又慢慢靠近自己。 “在雪尔大人回来之前,就由我来替他小小地报复一下。” 他来到叶溪声右方,捻起一根银针,抓住叶溪声的手指,直接将银针扎了进去。 “啊!!”叶溪声疼得大叫,钻心的疼痛让他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疼!疼到心窝里! 叶溪声的惨叫传遍整个房间,门外似乎刮起了一道小风,门边出现了一道阴影。 “雪尔大人,你怎么回来了!”阿诺看着门口的雪尔,正准备将第三根针扎进叶溪声的另一根手指里。 叶溪声疼得几乎晕倒,叫了第一声之后就再也没吭过一声。 疼,是真他妈疼! 疼得他想原地爆炸! 但再疼他也得忍着,怎么能在这混蛋面前示弱,把牙齿咬碎了他也得忍着! 去而复返的雪尔没有回答他,一瞬间,阿诺感觉到了汹涌的杀气朝自己扑过来。冷汗遍布着阿诺的脸,他双腿发软,往后跌了两步:“雪尔大人……” “滚出去。” “是。” 叶溪声死死咬着牙关,发现雪尔在一步一步很缓慢地靠近自己。 他想向后躲,拴住他的铁链却让他寸步难行。 察觉到叶溪声躲避的动作,雪尔靠近的脚步顿了顿。 他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捏着叶溪声的下颚,逼迫他不得不抬头看自己。 “我记得你最怕疼,求我,我会放过你。”雪尔打量着他渗满冷汗的脸。 叶溪声恨恨地看着他,紧咬的牙关几乎就要碎裂,他也不打算求饶。 雪尔绷着脸,腮帮硬了一下,另一只手伸向叶溪声扎着银针的手指,他的掌心有一股暖暖的气流,包裹在叶溪声疼痛难忍的手指上,疼痛竟然慢慢减缓了。 随着伤口快速愈合,银针也掉落在地上。 “我可以治好你的伤,只要你求我。” 他看着叶溪声,似乎已经断定了他会开口求饶,因为雪尔知道,叶溪声很怕疼。 疼痛消失后叶溪声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如今落在雪尔手里他只能拿命一搏,希望雪尔杀掉自己然后重生,按系统的尿性他还有三分钟隐身的机会。 “咳……”叶溪声重咳了一声,将咬掉的血肉吐出来,“你可以折磨我或者杀掉我,我不会求你,因为我已经记不得你的名字了。” 如他所料,雪尔听到这句话情绪暴怒,瞳孔蔓延着血色,一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因为空气被他的情绪扭曲,直接崩断了拴住叶溪声铁链,叶溪声也被雪尔提到了半空。 “不记得我的名字?”他阴沉着脸,一字一顿,语气平静,却像孕育着暴风雨来临。 叶溪声没力气挣扎,只有等待着死亡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雪尔:听说老婆要勾引我?【乖巧坐等.jpg】 第四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四) “雪尔,住手!”门口传来一声大喊,叶溪声余光看到一个男人出现。 “江寒,这件事与你无关。”正要离开的阿诺挡在男人与雪尔之间,提防男人伤害雪尔。 江寒怒吼道:“叶溪声是军方要找的人,你们都不要命了吗?雪尔,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叶溪声想起江寒是何人,自己当初就是把雪尔交到他手里,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 雪尔手指放轻力道,任由叶溪声从半空摔下来。 浑身伤势被这么一摔疼得叶溪声呲牙咧嘴。 江寒跑过来将叶溪声抱在怀里,戒备地看着雪尔,警告道:“叶溪声我先带回去,你不要乱来。” 听到他说要带走自己,叶溪声就差抱着他喊一声亲哥了。 雪尔死气沉沉地看着缩在江寒怀里的男人,五指渐渐蜷缩,紧紧捏着拳头,“把他的命留给我。” “江寒……快带我走。”叶溪声真的一刻不想多待。 可他不知道,这句话对雪尔目前的状态来说是火上浇油。 周围空气骤然冷下来,雪尔的眼神像毒蛇一样,锁定在叶溪声脸上。 江寒知道再待下去恐怕会坏事,背起叶溪声就向外走,走出牢房后见雪尔并没有追上来他才松了口气。 “江寒。”叶溪声趴在他背上,劫后余生让他浑身流满了大汗。 江寒留着黑色短发,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 叶溪声摇了摇头没回答,反而问:“我把雪尔交给你以后,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实验,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长翅膀、为什么能治伤?” 江寒纠正他:“是卖给我。我一直都很纳闷,你就为了那么点钱,舍得把自己带在身边十多年的人给卖了?你这人太贱了。” 叶溪声在心里默默道:有什么舍不得?不过是系统里的一串数据而已。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你忘了?是改造实验。实验过程很痛苦,长达三年,你现在受得这些伤,不过是他受过的万分之一,他那么恨你一点都不奇怪。”话末,他哏了一下,“这九年你到底在哪里?全世界都在找你,但是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呃!”叶溪声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里,后背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没法儿说话。 他艰难地回过头,看到雪尔瞳孔血红,手里拿着一把短刀,而刀身,正浸没在自己血肉里。 “雪尔!你干什么?!”江寒崩溃地大喊道。 阿诺站在雪尔身后,眉宇间酣畅无比,好似拿刀不是雪尔而是他自己:“他活该。” 江寒将叶溪声的身体放在地上,揉了揉他因失血过多而越来越冰冷的脸颊,冲雪尔大吼道:“快为他治疗!” 叶溪声可算要死了,在意识沉入深海之前,他看着不远处站定的雪尔,回想起江寒说的改造实验,忽然良心发现,在最后闭上双眼前,他气若游丝地说:“雪尔……对不起。” 紧接着,意识陷入混沌当中。 听到叶溪声的话,雪尔表情空了一秒,拿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滚开。”他将叶溪声从江寒怀里拉出来。 “雪尔,快治好他!他必须活着!军方不知道他消失这么多年有没有把实验的秘密泄露出去,等我问清楚之后,你想折磨他想杀了他都可以!但现在他必须活着!” 雪尔将叶溪声打横抱起,视线冷冷地打向江寒,“我知道了,你滚吧。” 闻言,江寒松了一口气,阿诺却傻眼了,忙堵在雪尔面前,质问道:“雪尔大人,你要救活他?他可是让你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雪尔身体一顿,江寒生怕阿诺坏事,忙道:“军方还要人,之后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 朦胧中,叶溪声脑海里响起“叮——”一声,是功能表的声音。 “金手指条件已触发,请宿主选择已下两种金手指中的其中之一。第一,删除痛觉;第二,消除使用对象坏损的记忆。” “系统已经崩溃,还能触发金手指?”叶溪声暗喜之余也十分疑惑。 “请宿主选择。”功能表没多说。 叶溪声思考了片刻,问:“如果能触发金手指,是不是代表还有其他任务?” “请宿主选择。” 如果有其他任务,选择前者并不能改变现状。叶溪声忖度片刻,问道:“坏损的记忆是指哪些记忆” “不好的记忆和痛苦的记忆。” “那我选择第二种。” “宿主请考虑清楚。” “我考虑清楚了。” 虽然叶溪声很怕疼,但他更想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选择后者至少可以和雪尔和平共处。 “已为宿主绑定,消除坏损记忆的使用方法是在使用对象安睡时,宿主用食指按压在他的眉心处三秒以上,即可启动。提示:本金手指每个世界只能启动一次,也只能取消一次,宿主请谨慎使用。” “……一定要在安睡中吗?这我怎么找得到机会。” “这是宿主需要思考的问题。” “……” 最后,叶溪声问了一句:“系统已经崩溃,为什么还有任务和金手指?” “系统并非崩溃,而是被强大的精神体压制,无法自主醒来。精神体已经完全取代了系统。” “……”强大的精神体? 所以,任务和金手指全都是精神体给的? “那任务是什么?” “任务信息已被隐藏,宿主无法获知详情。” 叶溪声倒是不关心精神体是什么,只不过无法获取任务的详情,也就是说,他要离开这个世界只能靠瞎蒙? 目前,他还是先保住小命再说。 所以,该想什么办法接近雪尔,在他安睡消除他坏损的记忆呢? 勾引? 算了算了,这不是找死吗。 “雪尔大人,您真的要帮他治疗吗?这会极大地消耗您的体力 !”阿诺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雪尔。 雪尔坐在床边,右手搭在叶溪声的脉搏上。 “作为军方的一条狗,我不能违背他们的命令。更何况叶溪声还不能死,我要让他承受所有我所承受的痛苦。” 阿诺眼眶一热,半跪在他面前:“阿诺愿唯雪尔大人马首是瞻。” 雪尔冷淡地点了下头,“出去。” “是。” 叶溪声朦胧间感觉自己身体被温暖的气流包裹着,就像待在一层薄茧里面,精神和身体都无比的轻松。 一丝白光从眼底泄露进来,叶溪声微锁眉头,睁开眼睛。 在意识回笼的时刻,那层茧也随之消失,身体各处的疼痛在顷刻间恢复。 叶溪声瞬间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复活,而是根本没有死。 怎么回事?自己伤势那么重应该死了才对。 他迷茫地望着天花板,身边传来了微弱的喘息。 叶溪声侧头看去,雪尔两手撑在床边,额头布满虚汗,薄唇轻启,呼吸有几分急促。 鬓边碎发因汗湿贴在雪尔苍白的脸上,他像许久不曾休息一般,看上去十分疲惫。 “你救了我?”叶溪声难以置信地问。由于伤势并未痊愈,声音听上去还很虚弱。 雪尔垂眸盯着他,眼中幽沉无神,“让你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 “为什么,要背叛我?”雪尔俯下身来,双眼几乎要睁不开,却强撑着精神质问叶溪声。 为什么? 这个问题叶溪声回答不上来,他总不能说是为了收集你的仇恨吧? 雪尔眼中充满自嘲,“既然一走了之,为何还要回来?” 叶溪声脑中灵光一现,回答道:“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 “错?”雪尔神情变得讥讽,“你唯一的错就是把我卖给军方当走狗,而不是直接杀了我。叶溪声,我问你,当初,你有没有苦衷?” 仿佛可以洞穿自己的眼神让叶溪声无法撒谎,他也不想撒谎。 在雪尔紧逼的视线中,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仅仅是需要这么做。” 听到他的回答,雪尔一点都不意外。 “叶溪声,我会让你后悔的,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雪尔身体突然一软,脑袋往下一沉,昏睡在叶溪声胸膛上。 “……” 叶溪声懵了一脸,伸手推了推他,“雪尔?” 雪尔双眸紧闭,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已经失去意识了。 卧了个槽,我是欧皇附体吗?正愁没机会接近雪尔,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撞上门儿来了。 叶溪声不再迟疑,将食指抵在他的眉心之间,1、2、3…… 功能表响起一声提示音:“消除记忆正在启动、消除记忆正在启动。1%、10%、25%、35%、50%、65%、85%、90%、91%、92%……” 启动速度逐渐减缓,与此同时,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阿诺的声音也立即响起:“雪尔大人,您不要太勉强自己,阿诺为您请了医生过来。” “93%、94%、95%……” 叶溪声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边祈祷着阿诺不要进来,一边祈祷着雪尔千万不要在这个紧要关头醒过来。 “雪尔大人?您听得见阿诺说话吗?” “96%、97%、98%、99%……” 快了快了!就差一点! 就在这时,叶溪声惊恐地发现雪尔皱了皱眉头,眼睫也颤动起来,他马上要醒了! 千万不能失败,在这个世界只能启动一次!一旦失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快啊! “雪尔大人,阿诺进来了。” 房门被推开,发出一道响声,雪尔也从昏迷中醒来,紧接着功能表发出叮咚一声。 叶溪声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眨看着雪尔,雪尔从他身上撑起来,脸上没有过多变化,待看清叶溪声的脸时,他眸光滞了一下,轻唤道:“叶溪声?”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五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五) 失败了!启动失败了! 如果成功启动,雪尔不应该会记得自己,自己一定是他最厌恶最想抹去的记忆。 叶溪声万念俱灰,他果真会陷在被雪尔杀死再重生再被杀死再重生的漩涡里面,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不断死去又不断重生。 叶溪声一副躺平任蹂.躏地闭上眼,现在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叶溪声。”雪尔又喊了一声,声音很轻,似乎怕声音太大会惊醒了他。 “滴——金手指启动成功。” “成功了?!”叶溪声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雪尔正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 “由于使用对象中途醒来,金手指虽成功启动但被强制暂停,使用对象记忆正处于混乱状态,如果宿主在二十四时内不再次激活金手指,将被判定为自主取消。提示:激活金手指与启动的方法一样。” 叶溪声心中一喜,紧接着又悬了起来。 功能表的意思是,如果二十四小时内他不激活金手指,就会视为取消,这个世界里就再也不能用了? 草!还带这样的? 雪尔仍一脸迷茫,叶溪声在思考,他的记忆到底有多混乱?记得自己对他做过的事吗? “雪尔,你还记得我吗?”叶溪声小心翼翼地问,伸手想摸摸他的脸。 阿诺一个箭步冲上来将雪尔从床上拉来,对叶溪声怒吼道:“你还想伤害他?” “……”天地良心,叶溪声现在哪有能耐伤害雪尔? “叶溪声……会伤害我?对、对,他背叛了我。”雪尔喃喃自语道。 “……”叶溪声有些无语,看样子雪尔记不太清以前发生的事,这混蛋为什么要提醒他!现在自己还怎么找得到机会激活金手指? “雪尔大人,您怎么样了?”阿诺担忧地扶着雪尔的手臂,见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样子恶狠狠地瞪了叶溪声一眼。 “我没事。”雪尔推开他,摇了摇头。 “只是脑子有些乱,让我自己待一会儿。”雪尔道。 “阿诺大人,我给雪尔大人送补汤来了。”门外响起女仆的声音。 阿诺弯了弯腰,对雪尔说:“您消耗太多体力,先喝些补汤,阿诺之后送您回房休息。” 没等雪尔回答,阿诺就对女仆道:“进来。” 女仆端着盛满补汤的瓷锅慢慢走了进来,她面红耳赤地低着头,又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朝雪尔看过去。 她好不容易才抢到给雪尔大人送补汤的机会,一定要亲手盛给雪尔大人喝。 啊……雪尔大人果真和传说中的一样,太俊美了!阿诺大人根本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走近后,她看清雪尔的脸,眼神痴迷,连脚下的路也顾不上看。 叶溪声正在脑海里疯狂想着对策,一个不留神就看到女仆忘记看路,被两米外的阶梯绊住脚步,身体不受控制向前扑倒,瓷锅也因此脱手,居然他妈的直接朝自己飞了过来! “wcnm!”叶溪声爆了声粗口,他也太倒霉了,躺着也能中枪,这可是热汤!被烫着了还不得蜕层皮下来? 以前手指被烫出水泡都痛得他死去活来,这些热汤全泼自己身上的话,他觉得他可以给雪尔和阿诺、女仆三个人表演一回原地暴毙。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叶溪声视野里,紧接着眼前一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了,意想之中的疼痛也没有出现。 “咚!”瓷锅发出一声闷响砸向地面,叶溪声愣了一秒,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好像被谁抱在了怀里。 洁白的羽毛从雪尔后背生长,它们像一层厚厚的茧,将叶溪声包裹在里面,滚烫的汤水被雪尔的身体和翅膀完全挡住。 一旁的阿诺并没有这么幸运,剩下的汤水几乎都洒在了他身上。 他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刚才发生的事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当汤水洒向叶溪声的时候,雪尔几乎没有思考,条件反射地扑向了叶溪声,用实验人最脆弱的翅膀和自己的身体替叶溪声挡住了所有伤害。 无论雪尔大人表现得多恨叶溪声,可他的身体、他的神经在叶溪声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奋不顾身的保护叶溪声。 而自己呢?明明对雪尔大人那么忠诚,那么爱戴他,他却从来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从来不曾保护过自己? 叶溪声没想得太深,他觉得雪尔之所以会保护自己,是因为雪尔的记忆太混乱,根本想不起对自己的恨意有多深刻。 对此,叶溪声表示:激活金手指我可以! “啊!雪尔大人……阿诺大人……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女仆哭着向两人道歉,阿诺转过头,瞳孔猩红,怒吼道:“还不快滚?” “是、是!”保住了小命,女仆手脚并用地跑出去了。 “雪尔大人,您的翅膀受伤了,请先为自己治疗!” 雪尔收回抱住叶溪声的手,回头淡淡地看着阿诺,随口道:“你先去找医生处理烫伤。” 看着雪尔不容置疑的模样,阿诺没再多说,回答一声就离开了。 雪尔心里很乱,他看了叶溪声一眼,也不打算多留,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将乱糟糟的一团梳理清楚。叶溪声怎么可能让他离开,他这一走,万一想清楚了或者二十四小时没回来,自己不就彻底完蛋了吗? 于是他抓住雪尔的手,一脸真挚地看着雪尔,说:“你受伤了,先治好自己。我们像以前一样,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 雪尔眯起黑色瞳孔,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红光,牙尖也莫名地有些痒意,他扫了扫牙尖,意味不明地重复:“我、陪、你、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止后悔没有天天抱着老婆睡,还后悔没勇气做其他事呢。 第六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六) 叶溪声理所当然地点头:“就像以前那样,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 雪尔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低声一笑:“好。” 大概是重生以来叶溪声没怎么仔细看过他,总感觉他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所以叶溪声压根想不起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雪尔脸上惊鸿一现的笑容让叶溪声看呆了。 以前他不觉得雪尔哪里好看,现在他忽然get到了那帮女仆口中,比基地里最俊美的阿诺还要俊美无数倍的颜值了! 好看!真他妈好看!雪尔要是个女人,为博他一笑叶溪声也绝逼干得出烽火戏诸侯的事儿!可惜雪尔不是,以后他只能争取和雪尔做做兄弟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雪尔冰凉的指尖轻轻落在叶溪声脸上。 “……”你打的。 当然,叶溪声哪儿敢这么说,这不是存心让雪尔记起来有多恨自己吗? “被人打的。”他含糊道。 雪尔黑眸微阖,眼神透露出危险的信息,“谁?” 叶溪声没想到记忆混乱的他会为自己出头,有些受宠若惊,忙摇头:“不用不用,是我自己作的,我该打。” 哪想摇头的动作牵扯到后背还未痊愈的伤口,疼得叶溪声一抽气,差点疼晕过去。 “别动,我带你去我的房间。”雪尔责备道。 叶溪声眼里含着眼泪点点头。 不多时,雪尔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手掌覆盖在叶溪声嘴角的伤口处,暖暖气流再次袭来,不消片刻,那处伤痕便消失不见。 “你背叛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叶溪声眼神滞了一下,小心地问:“你还记得我对你做过什么吗?” 雪尔皱起眉,脸上有几分迷茫,“记忆很混乱,我记得你消失了很久,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家看看,你从来没有回来过。” 叶溪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揍了一拳,破天荒地心疼起来:“你回过我们的家?” “嗯。我记得,你把我丢在一个地方,他们在我身上做了很多实验,我一直在找你,后来有个叫江寒的人告诉我……” “别想了!”眼看雪尔就要想起自己把他卖给军方的事,叶溪声着急地打断了他。 雪尔疑惑地看着他,叶溪声咳嗽两声,说:“我累了,你先陪我睡一觉,等我醒过来再帮你梳理。” 虽然醒过来之后,雪尔可能会忘记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因为他的痛苦都是自己带给他的。 雪尔躺到他身边,双手将他抱进怀里,像猫崽似的,在他脖子上又闻又蹭。 叶溪声被他蹭得痒痒,哭笑不得地说:“雪尔,以前你不会抱着我睡。” 身后之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变本加厉,将唇轻轻贴在他的耳下,耳鬓厮磨:“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叶溪声想往前躲,才刚动一下,就被雪尔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后悔……没有做很多我想做的事。” “……” 后身传来的热度让叶溪声面红耳赤,他在被窝里拍了下雪尔,“快睡觉!” 雪尔拒绝道:“不能睡。” “为什么?!”叶溪声有点崩溃了。 “我怕我一醒过来,你又见了。” 叶溪声沉默良久,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雪尔身体一僵,用手捏住叶溪声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叶溪声从他眼里看到了碎冰一样的寒冷。 “你曾经也这么说过,可你没有做到。” 叶溪声被他眼中的情绪吓到,神情恍惚,“这次我绝不骗你。” 见雪尔满眼的不信任,叶溪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语气坚定道:“相信我一次。” 雪尔眸光颤了颤,将头抵在叶溪声的额头上,叹息道:“叶溪声,我一直都相信你。” 叶溪声心脏一颤,“一直”有多久?一天?一年?或者……九年?想到这个可能性,叶溪声鼻尖一酸,放软声音:“你累了,睡吧。” 治愈术是最耗费精力的能力,雪尔合上长睫,很快陷入沉睡。 叶溪声一时有些惆怅,将手指放在雪尔的额头上,描摹着他脸上轮廓分明的线条,叹息道:“雪尔,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兄长,突然要被你忘得一干二净还有点不甘心。” 当然,比起自己的小命,这点不甘心算得了什么。 最终,叶溪声的手指落在他眉间,三秒后,功能表发出提示:金手指正在激活,请稍作等待1%……50%……100%!激活完成! 没想到激活这么快,叶溪声讪讪地收回手指,这下没有了后患,反正雪尔醒过来也不会记得自己,等到江寒来要人,他肯定会直接把自己交出去,到时就皆大欢喜了。 只是不知道江寒找自己做什么。 算了,等睡一觉再说吧。 这一觉叶溪声睡得很沉,当门外隐约传来谈话声他才醒转。 他睁开惺忪睡眼,看到雪尔正安静地闭着眼。 浓密的长睫轻轻盖住眼睑,想象也知道睁开时眼中的芳华。 他睡着的样子不像平日那么高高在上,温顺得让人忍不住贴近。 美丽的东西真的能让人心情舒畅,难怪有“秀色可餐”这词。 叶溪声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身体的疼痛所有减缓,他爱抚着雪尔的头顶,愉悦地说:“我亲爱的弟弟,谢谢你。” “雪尔大人正在休息,我不准任何人打扰他。”门外传来阿诺的声音,似乎正在与什么人对峙。 正在叶溪声疑惑时,江寒的声音传了过来:“帝国元首已经知道叶溪声在你们手里,他要求必须马上将叶溪声带过去。你快让开。” 阿诺坚决不同意:“连雪尔大人都不能完全治愈的伤势,你觉得叶溪声还有命去见帝国元首吗?” 帝国元首要见自己? 叶溪声心中震惊,也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回头替雪尔将被角掖好,赤着双足趴在门上偷听。 “这些事我不管,雪尔大人正在休息,我绝不允许你打扰他。军方应该也不想让叶溪声现在就死吧?” 江寒语气着急:“他带着实验体的秘密消失九年,军方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找到任何线索,你觉得军方盘问之后还会让他离开吗?他死不死根本不重要,军方只要知道他有没有将实验体的秘密泄露出去。快给我让开!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叶溪声听到这里浑身一凉,什么狗屁“实验体的秘密”他早给忘得一干二净,别说泄露出去,他自己都不知道秘密是什么!草,亏自己还以为江寒是救星,这狗屁东西就是道催命符!他要是被抓住当成实验体还不如被死在雪尔手中算了。 门外两人还在争论,叶溪声无暇继续听,他现在就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维谷,他以为的退路原来是条死路,早知道就不激活金手指,让雪尔恨着自己好了,至少待在他身边还可以执行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任务的任务“”。 但是现在已经毫无办法,雪尔已经不记得自己,他就算逃出去也迟早会落在江寒手里,更何况他根本没机会逃出去! 等等——! 叶溪声脑中灵光一现,他记得在选择金手指的时候,功能表说过可以取消一次。 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叶溪声打开功能表,翻到金手指那一栏,点开取消,功能表弹出弹幕:金手指一经启动,一月内不能取消。 “啊!你一刀杀了我吧!”叶溪声绝望地呐喊道。 说完,叶溪声动作顿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喜:“妈的,我脑子是秀逗了吗?我自.杀不就可以了?” 虽然复活之后时间线不会发生改变,但他可以依靠三分钟隐身能力离开这里啊!反正他知道出口在哪里。 他真想抱紧自己亲一口。 决定后,叶溪声在房间内翻箱倒柜地找锋利的武器,最终找到了一把短刀,看着泛着冷光的刀尖叶溪声咽了一口唾沫,把心一横,心想疼一点就疼一点,总好过落到江寒手里受折磨。 他把刀高高举起,最后朝床上仍在安睡的雪尔看了一眼,我亲爱的弟弟,永别了。虽然还能再见,但到时候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他将刀插向心脏,等待着疼痛来临。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一阵大力撞开,破碎的房门撞向叶溪声拿刀的手,叶溪声感觉右手一阵痉挛,瞬间失去了操控力。 好痛! 老子的手! 叶溪声捂着手背咬牙切齿,浑身青筋暴起,当看到门前出现江寒的身影时,叶溪声咬着刀柄奋不顾身朝江寒刺了过去。 江寒不仅骗他还坏他“好事”,叶溪声真想一刀刺死这玩意儿。 江寒被冷不防地一撞,身体失去平衡,险些摔倒,他皱着眉头扶住叶溪声的身体,使劲拿走叶溪声嘴里的刀,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来救你的!你发什么疯?” 救你麻痹,你就是来折磨我的! 叶溪声仍要反抗,阿诺却看见雪尔在熟睡,第一时间捂住叶溪声的嘴,生怕雪尔被吵醒。 “别吵醒雪尔大人,快带他走!”阿诺道。 “唔唔!”莫挨老子! “别动!”江寒在他耳边警告道。 “唔唔唔!”老子不跟你走! 这他妈叫个什么事儿? 叶溪声即将被江寒拖出房间时,他用手死死扣着门框,江寒一个人控制不住他,叫阿诺来帮忙,于是江寒又捂住叶溪声的嘴,阿诺就在一边使劲儿扒他的手指。 “唔唔唔!”老子不走!老子死也要死在这里! “疯子!”阿诺白了他一眼,继续扒他的手。 叶溪声使了死劲,一时间扒不开,江寒怕雪尔醒来不放人,朝阿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捡起掉在叶溪声脚边的短刀,阿诺弯腰捡起刀,擦了擦刀尖冲叶溪声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松不松?” 叶溪声使劲摇头,阿诺遗憾地耸了耸肩,将刀伸向叶溪声的手。 见他要割叶溪声的手,江寒提醒道:“我是让你撬门边儿!不是割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稍稍修改了设定,无伤大雅,今天提前更新。 第七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七) 阿诺愣了一下,叶溪声发现机会,挣脱江寒的束缚一脚踹在阿诺手背。 想公报私仇?去死吧! 这头三人拉锯战持久不下,那边雪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陌生的房间,眼中闪过一缕迷茫。 不远处又传来争执声,他眉宇间有些不悦,撑起身体,慢慢看了过去。 三个身着各异的男人正拉做一团,其中一人被另外两人挟持住,扣住门框的手被金发男人扒开 ,两人合力将中间的男人向外拖。 雪尔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们是谁?”依旧冷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三人齐齐回过头,有平静、有震怒、有惊讶。 叶溪声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或许他心里还抱有一丝期望,听到雪尔问出的问题,他出乎意料的平静,终究还是忘了自己。 于是,他渐渐放弃了挣扎,默许他们把自己抬出去,可是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阿诺松开控制着叶溪声的手,满眼震惊与愤怒,他急于确定,几步上前跪拜在雪尔的床边,问道:“雪尔大人,您说什么?” 叶溪声看了看神色茫然的雪尔,心中意外地有些怅然若失,他对身后的江寒道:“你带我走吧。” 江寒置若罔闻,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雪尔,屏住呼吸 ,似乎在和阿诺一同等待雪尔的回答。 雪尔垂眸看向阿诺,眼里一片陌生,片刻又抬眸,眼神从江寒的脸上滑过,最终稳稳停在叶溪声的身上。 “你们是谁?”他重复道。 阿诺听后全身一震,他转过头看着叶溪声,表情愤怒到极点,目眦尽裂,他跑到叶溪声面前,一把抓住叶溪声的衣襟,怒吼道:“混蛋!你对雪尔大人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与他的暴怒相比,叶溪声平淡得可怕。 他没有回答阿诺的问题,淡淡地说:“从今以后,我和他再也没有瓜葛,他还是你的雪尔大人,好好保护他。江寒,我跟你走。” “你疯了!你他妈的疯了?雪尔大人还没有报仇,他怎么可以忘记你?” 不、不,雪尔大人早该忘记叶溪声。 阿诺渐渐平静下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不紧不慢地说:“毫无瓜葛?” 这样怎么能算毫无瓜葛?你要把命陪给雪尔大人才行。 “做梦!”阿诺表情变得狰狞,抬起手,将短刀划向叶溪声的脖子。 叶溪声被他气势逼得后退半步,眼前快速闪过一道白影,等看清时身边已然多出一人。 “雪尔?”叶溪声有些不敢相信,关键时刻,雪尔居然抓住了阿诺拿着短刀的手! “雪尔大人……”阿诺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雪尔。 雪尔大人的眼神像毒蛇一样,死死地锁定在自己脸上,汹涌的杀意毫不避讳地从他身上冒出来,雪尔大人想杀了自己! 不!比起被雪尔大人杀死,此刻他更害怕的是,难道雪尔大人不记得自己,却记得他恨之入骨的叶溪声吗? 雪尔浑身充满戾气,手指像铁器一样,硬生生地捏断了阿诺的手腕,由于脱力,短刀从阿诺的手心滚向地面。 雪尔足尖一踢,将短刀踢回自己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阿诺的脖子上。 “我在问,你们是谁,想带他去哪里?回答不上来,我就立刻要了你的命。” “雪尔大人!您当真要杀了阿诺?”阿诺眼中闪现泪花。 雪尔全然不放在心里,抓住短刀的手一用力,他这一刀下去恐怕会直接割断阿诺的脖子。 叶溪声虽然知道阿诺和雪尔一样,都是一串数据,但他始终不是嗜血之人,在短暂的惊讶于雪尔还记得自己之后,他埋藏了那丝欢喜,阻止雪尔杀了阿诺:“雪尔,不要杀他。” 雪尔的手果真顿了下来。 江寒一时拿不定主意,在雪尔锐利的眼神看来时,非常识相地松开了叶溪声,还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殃及自己。 “过来,把刀给我。”叶溪声朝他伸出一只手来,雪尔定定地凝视着他,缓缓将短刀放在他手里。 阿诺眸中杀意尽显,想夺过短刀杀了叶溪声,只是在他行动的一瞬间,雪尔身后的翅膀忽然出现,轻轻一挥动就将阿诺掀翻在地。 “……”叶溪声有点同情阿诺,他好像已经被雪尔打过很多次了。 “不准动他。”雪尔侧头斜睨着阿诺,眼底泛着淡淡猩红,阿诺知道,自己再敢有任何行动,雪尔大人就会直接杀了自己。 以防万一,叶溪声将短刀放进衣服口袋里,雪尔却从他口袋里拿了出去,“这东西危险,小心伤到自己。” 叶溪声一顿,明明从雪尔的行径看得出来他还记得自己,叶溪声仍然不敢相信:“雪尔,你还记得我?” 雪尔将短刀插进腰间的刀鞘里,叶溪声这才发现原来这把刀是雪尔戴在身上的佩刀。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喂喂,你们还要闲谈到什么时候?”江寒无奈地插嘴道。 “我说真的,叶溪声,元首大人还等着见你,你这么悠闲地留在这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叶溪声被他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帝国元首要见自己当然不可能只派江寒一个人,外面恐怕还有其他人等着将自己抓回去,于是他对雪尔说:“雪尔,我们回家吧。” “家?”雪尔眼神迷茫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清明,“好,我带你回家。” “咱们闯出去吗?”雪尔的身份在基地里应该比较尊贵,想糊弄众人离开这里倒不是难事,主要是身边还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被元首的手下发现怎么办? 真在叶溪声思考对策时,雪尔长臂一勾,将他带入怀里 ,“抓紧了。” 叶溪声一听,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耳边传来风声,下一刻,他的整个身体就腾空了。 “叶溪声!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雪尔大人恢复记忆!到时候他一定会杀了你!你等死吧!” 阿诺的怒吼声从下方传来,叶溪声心中一咯噔,想抬头看看雪尔的反应,只是雪尔飞行的速度如流光,别说抬头,叶溪声连眼睛都睁不开。 头顶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动起手臂,将叶溪声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头发滑动。 “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想独占哥哥的一天 第八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八) 风中传来的话,让叶溪声身体一僵。 如果你知道我对你做的一切,你不仅会杀了我,还会用尽各种方法折磨我。 叶溪声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强大又可靠,和以前的雪尔一样。 自己的确已经忘记了实验体的机密是什么,但他还记得,要成为军方的试验品需要过人体格以及异于常人的天赋,雪尔完美地符合这一点。 两人所谓的“家”,是帝国最贫穷最混乱的一个地方:F区。 这个地方不存在法律,不存在制约,只有你足够强,才能在这里活下去。当然,叶溪声自己狗屁不是,能在F区活下去纯粹靠人缘,至于被人刻意找麻烦,雪尔会帮他搞定。 落地时,叶溪声四肢都麻了压根感觉不到脚已经踩到实地,雪尔见他半天没有反应索性将他打横抱起,直接用脚踹开了面前的房门。 雪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邻居与他们关系一向不错,附近武力值最强的混混也一直帮叶溪声守着这里,所有没有其他人来捣乱。 “雪尔!”叶溪声惊呼道,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把自己抱了起来,还是用这么操蛋的姿势。 进入房间,雪尔便将他放了下来。 叶溪声也没别扭什么,这小子力气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没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无人居住,房子里有一股淡淡潮湿味,叶溪声环顾四周,桌椅、沙发、碗柜、洗手池、它们似乎都还是九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他眼眶有些发热,跑向里面那道门,停留了片刻,然后推开。 果然,什么都没变。 甚至,他的床头上还放着临走前没看完的那本书。 这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雪尔做的。 雪尔他……是不是,在自己这么伤害他之后,还曾经小小地期待过,自己和他终有一天会回到这个小小的家里? 在那些痛苦的实验里,他是不是无数次回想过,自己和他生活在这小小的家里? 在雪尔知道自己把他卖给军方之前,他是不是一直、一直在等着自己来接他? 希望、失望、绝望,他经历了多少遍? 其实,在将雪尔卖给江寒之后,叶溪声在这里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直到江寒告诉他自己把他卖给军方以后,叶溪声才完成任务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个时候,雪尔正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自己的心,怎么这么狠? 这个时候,叶溪声在思考一个问题:雪尔真的就只是系统手里的一个数据而已吗? 一个冰冷数据,会那么令人心疼吗? 雪尔从他身后走来,双手勾住叶溪声的脖子,将头慵懒地靠在他的肩上。 “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混蛋哥哥。”叶溪声声音干涩极了。 “因为我很幸运,遇见你,是雪尔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从不后悔?” “绝不后悔。” 叶溪声沉沉呼吸:“你也听到了阿诺说的话,你只是暂时忘记了一些事,以后你想起了,一定会杀了我。” 叶溪声是在提醒自己,雪尔这么说是因为他忘记了对自己仇恨,一旦他想起来,对自己的恨意,恐怕会比之前更加汹涌。 房间陷入片刻寂静,雪尔放开挽着他的双手,气息在某一刻沉了下来。 叶溪声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雪尔真的把阿诺的话听进去了? 雪尔将他身体扳正,两人四目相对。 “叶溪声,我不需要那些记忆,我只要记得你就足够了。如果你不喜欢,那些事我永远不用想起来。”说这话时,雪尔脸上仍无表情,被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叶溪声心跳乱了一拍。 “雪尔,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花言巧语来哄哥哥了?”叶溪声拍开他的手,在房间里转了转,走到衣橱前将门打开,里面放着几件熟悉的衣服,他拿起一件凑在鼻尖闻了闻,居然还是香的。 雪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我只是实话实说。” 自己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叶溪声纳闷:“你跟着我做什么?怕我走丢了?” 叶溪声还要往下个地方走,雪尔忽然从后方将他抱住,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闷闷地说:“别看了,能不能先把时间留给我。” 叶溪声身体一滞,哭笑不得:“你还撒上娇了。” 雪尔闷声道:“我不甘心,我记得你把丢在一个地方就走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很久都没等到。现在可不可以把你的时间全给我?” 叶溪声大概摸清楚了雪尔的记忆,他恐怕是把自己离开以后的记忆全忘记了,也就是说,对雪尔来说他最痛苦的记忆是在自己离开之后,一想到这儿,叶溪声就说不出拒绝他的话。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叶溪声惊了一下,想挣脱雪尔去开门,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雪尔压倒在床上。 “不要管,至少现在让我独占你的时间。”他将叶溪声紧紧搂在怀里,呼吸着鼻尖陌生却又熟悉的气味,这让他魂牵梦萦的气味。 “雪尔……”叶溪声刚喊一声,就被雪尔从背后伸手捂住了嘴巴。 空中气流卷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呼吸的热气萦绕在两人耳边。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粘人?! “叶哥?叶哥你在吗?刚才有人说看到你回来了。”门外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叶溪声觉得很耳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雪尔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些许不悦,“哥,我不想被别人打扰。” 叶溪声被他箍得很紧连呼吸都十分苦难,“那你让我跟他招呼一声……” “不准。现在你的时间属于我。” “……”这小子,以前也这么霸道吗? 他们相处的模式不一直都是兄友弟恭吗? “我进来了?”年轻男人见无人回应就擅自推开了门,“叶哥,你在哪儿?” 察觉身后之人气息变得凌厉,叶溪声怕他一怒之下出手伤人,忙抓住他的手:“别冲动,让我把他打发走,然后随你怎么折腾行不行?” “随、我、怎、么、折、腾?”雪尔半眯眼眸,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猩红。 叶溪声潜意识里发觉到危险,但转念一想,都是两个大老爷们他也不能吃了自己,顶多就是被他撒撒娇,说实话,被弟弟如此爱戴感觉真心不错。 雪尔放开他,侧身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他匆匆离开,“哥,我等你回来。” “……”叶溪声脚下一踉跄,不知为何有种新婚夫妻入洞房前的感觉。 草!他抬手就给自己一把掌,这可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弟弟,别瞎想! “叶哥,真的是你?” 叶溪声刚抬头,一道身影就朝自己扑了过来,叶溪声一惊,往旁边一躲,让来人扑了个空。 “你谁啊?”叶溪声问道。 眼前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得吊儿郎当,身上也不怎么干净,长相倒是不错,就是黑乎乎的不怎么惹眼。 小伙子指着自己:“我啊!这片儿的小混混,你当初赏了我几顿饭吃、认我做小弟的那个!” 叶溪声一脸茫然:“谁?” “破罐子啊!叶哥你不记得我了?我和我义弟走丢之后,是你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救了我一命,你离开这么些年可是我一直帮你守着家!” “破罐子?你是破罐子?”叶溪声惊讶地问。 他记得破罐子以前没有这么邋遢,走到哪儿都干干净净,叶溪声就是看他浑身干净才会给他几口饭吃。 破罐子羞赧地笑了笑:“你走之后我就不爱折腾自个儿了,反正也没人看。” 房间里,雪尔听见两人相谈甚欢有些不悦,他起身打开房门,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二人。 破罐子就在他的正对方,两人一下就对上眼了。 破罐子神情一垮:“你怎么也回来了。” 听破罐子口气不好,叶溪声不明所以:“你俩有过节?” 雪尔懒懒地看向别处,没有任何回答的心思,感觉就像在告诉叶溪声: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把他打发走。 破罐子知道他们情同手足,当即摇了摇头,他总不能说雪尔对哥哥的独占欲太强,自己看不惯雪尔吧? 叶溪声离开这么多年,他每次遇见雪尔都问他要叶溪声的下落,他根本理也不理自己,破罐子就更看不惯他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叶溪声问道。 “噢!差点把正事忘了。F区贴了几张告示,高额悬赏雪尔的下落,听说是军方下达的命令,其他几个区已经在挨家挨户地搜查了,但F区是无法之地只能用悬赏的方式来找人。” 叶溪声不安地回头看了眼雪尔,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眼神没有一点动摇,只想着叶溪声什么时候能把多余的人打发走。 “这件事不用你担心……” 破罐子打断:“我不担心雪尔,我是担心你被他拖累。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从军方手里逃出来?要不你先别和他搅和在一块儿,上我家避避风头?” 他话音刚落,迎面吹来一阵疾风,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一张纸片似的被吹在了墙壁上。 “雪尔?”叶溪声不解地回头。 雪尔神情冷峻,慢慢走到叶溪声身边,他拉住叶溪声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破罐子,冷冷道:“我有能力保护他,不用你关心。” 叶溪声想去把破罐子扶起来,雪尔却抓着他死活不松手。 “别管他了,我们回房。” 雪尔将他拉回房间,叶溪声挣脱不开,边走边回头对破罐子说:“雪尔脾气不太好,你先回去,我有空了来给你赔礼道歉。” 雪尔抓住他的手越加用力,步伐也越来越快,叶溪声被他拖着回了房间。 “雪尔,你生气了?他只是关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叶溪声小心地安抚道。 雪尔冷着脸坐在床边,“他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九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九) 叶溪声噗嗤一声笑出来,大着胆子捏了捏他的脸,“你不喜欢我?” 雪尔浑身一僵,盯着叶溪声片刻后,才点头:“喜、喜欢。” “你对我是对哥哥的喜欢,他对我是对朋友的喜欢,其实都一样。” “不一样。”雪尔下意识反驳。 “哪里不一样?” “……”雪尔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他觉得就是不一样。 他拉住叶溪声的手,蓦然看到叶溪声手背上的伤口,眼神顿时沉了下来:“谁伤的?” 叶溪声看向自己的手背,他早就没觉得痛了,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雪尔依然沉着脸,渐渐俯下身,将薄唇轻轻印在手背的伤口上,叶溪声觉得手背一阵发痒,温暖的气流包裹伤口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叶溪声早已见过他令人惊叹的能力,心中好奇不已:“雪尔,你是怎么做到的?” 雪尔一脸处变不惊:“不知道,好像这个能力原本就属于我。” 可是,在将雪尔送到江寒手里之前,雪尔并没有拥有这些能力。 什么样的实验才能把一个人变成这样? 江寒所说的实验体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天色将晚,叶溪声枵肠辘辘,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雪尔为他治愈伤口后没一会儿就睡去了,直到傍晚都没醒。 九年前没觉得床小,现在睡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挤得叶溪声动都动不了,雪尔一只手臂还想铁箍似的,死死勾着他的腰身,叶溪声几次想起身都没能成功。 这一夜,就在半梦半醒中过去了。 第二天,叶溪声是实实在在被饿醒的。 厨房传来几声响动,叶溪声猛地睁开双眼,身边已经没了雪尔的身影。 他趿拉着鞋子走出房间,清晨的阳光在地板上跳动,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很显然刚出锅不久。 叶溪声诧异地往厨房看去,雪尔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 “雪尔?”叶溪声轻轻喊了一声,慢慢向他靠近。 走到雪尔身边,看见他正端详着自己被刀割破的手指,神情迷茫。 “怎么受伤了?”叶溪声着急地问。 雪尔转过视线,眼神淡淡,“可是一点都不疼。” 正所谓十指连心,叶溪声看着汩汩流血的伤口都觉得痛,连忙将雪尔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把鲜血吸出来,吐出鲜血后,叶溪声问道:“疼吗?” 雪尔身体轻微震了一下,眼中不经意地划过其他色彩,尤其是温软的东西扫过他指端的时候。 他把受伤的手指放到叶溪声眼前,眼神期待,煞有其事地点头:“疼。” 叶溪声一脸狐疑地问:“真疼?” 雪尔面不改色,甚至把手指往前凑了凑,意思再明显不过:“疼。” “是吗?”叶溪声将他受伤的手指放在眼前端详 ,“可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雪尔:“……” 他抽回手指,垂眸看向砧板上切到一半的面包,“你先去吃点东西,我待会叫你。” 叶溪声奇怪道:“叫我干什么?几片面包你还端不过来?” “……”雪尔冷着面孔继续切面包,叶溪声耸了耸肩膀,转身离开厨房,从餐桌上抓起玉米饼就开始啃。 他边吃边打量他和雪尔小小的家。虽然雪尔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毕竟已经过去九年很多家具都坏了,不适合他们两个成年男人使用,等吃完早饭他就准备带雪尔出去逛逛,买些日常用品回来。 叶溪声最想换的就是床,昨晚挤得他睡都没睡好,最好换一张大床,可以在上面打滚那一种,至于现在这张床可以……委屈雪尔先睡下,等他有钱了一定换间大房子,每人一间卧室,别提多舒坦。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窗外时而有人路过,有种生活在清冷集市的感觉,如果可以和雪尔一辈子待在这里也不错,前提是雪尔永远不会恢复记忆。 “哥。”厨房里,雪尔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 正巧破罐子路过窗边,叶溪声朝他招了招手,破罐子兴高采烈地跑到窗前,憨笑道:“叶哥,你醒了?” 叶溪声张口就来:“有钱吗?” 破罐子啧了一声:“有钱还在这儿混?” 叶溪声本也是随口一问,当即挥手送客:“好的,你可以走了。” “叶溪声!”厨房那头雪尔喊起了他的大名,叶溪声不敢再耽搁,生怕惹他生气,一溜烟儿就跑到厨房外。 雪尔满脸不悦地看着他,奈何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生气地别开头,嘀咕道:“来得那么晚,伤口都愈合了。” 叶溪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试探问道:“要不我来切?你先吃点东西。” 雪尔泄了口气,“我不饿!算了,我来就好,你出去等着。” “……”所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吃完早饭,叶溪声想洗个澡换身衣服,但家里根本没热水,无可奈何,只能先换身衣服。他把衣橱里所有衣服拿出来,挑起几件看了看,最终提议先出门买身衣服。 雪尔不解地问:“这么多还要买?” 叶溪声叹了声气:“你不长身体?九年前的衣服不嫌小吗?” “……” 雪尔思考片刻,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你有钱吗?” 叶溪声老实摇头:“没有。你应该有吧?” 雪尔摇头,“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最值钱的是这块联络表,上面的定位信息我已经关掉了。” 叶溪声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那不如我们卖掉?” “可以。”雪尔点头答应。 其实联络表收到过几条信息,雪尔看都没看就删掉了,应该都是一些和叶溪声无关的东西。 两人从一堆衣服中千挑万选挑了两件稍微不那么难看的衣服,正打算出门,刚到门口雪尔就将他拦住。 为了掩人耳目,叶溪声让雪尔把黑发扎成马尾,又给他挑了件低调的衣服,谁知道他气质相貌太过出众,哪怕这样仍然英气逼人,板着脸往那一站,就跟乔装混入F区的将军似的。 叶溪声有些头疼,带着他出门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 他微抿着薄唇,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门外有人,来者不善。” 雪尔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谈话声音:“虎哥,雪尔是公认的帝国最强兵器,怎么可能住在这么穷酸的地方?咱们怕不是被人遛着玩儿了!”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敢遛老子玩?老子倒要看看,什么人敢自称是雪尔!就算里面的人真是雪尔老子也不怕,不过就是帝国一条走狗罢了,老子今天倒要见识见识帝国最强武器有多厉害!” “瞧虎哥您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帝国那群人都是酒囊饭袋,他们怎么比得上在F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虎哥您啊?虎哥您先稍等,我这就给您把人喊出来。” 虎哥被小跟班拍马屁拍得飘飘欲仙,眼下恐怕连天皇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哪里会怕一个小小的帝国武器? “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就自己出来,咱虎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出来磕头认个错,从今以后对虎哥唯命是从,虎哥绝对不会为难你。”周围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虎哥在F区独霸一方,周边人不免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小跟班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只要你肯跟着虎哥混,帝国那群废物算什么?你想要什么,虎哥都能给你。” 破罐子问讯赶到现场,和叶溪声做了十多年邻居的人不免担忧地问:“破罐子,小叶和雪尔真的回F区了?这可怎么办,雪尔肯定打不过虎哥,你上回都被虎哥带人打得半死,小叶他们怎么扛得住?” 虽然破罐子知道雪尔有些实力,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打得过虎哥,而且虎哥手下众多,就算现在打得过,因此却得罪了虎哥,以后还怎么在F区混下去? 想到这里,破罐子心里也为他们捏了把汗。 门内,叶溪声听着外面的讨论声,也害怕雪尔打不过虎哥。 “雪尔,我们想办法从窗户逃走吧?他们毕竟在F区混出了名头,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雪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神冷淡:“这是我们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第十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 “再不开门我就踹了!惹得虎哥不高兴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雪尔握住他的手,上前一步,将门打开。 “雪尔?他是小叶身边的那孩子?他们离开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吗?” “帝国最强武器怎么会是叶溪声的弟弟,不会是名字相同找错了人了?” “怎么办?他们肯定打不过虎哥,要是不好好求饶恐怕在F区都混不下去了。” “他怎么可能是悬赏金高到吓人的帝国兵器雪尔?虎哥他们一帮人肯定是被人骗了!会不会是和小叶他们有仇?” “这回有好戏看了,他俩加起来还没虎哥一个人壮,太可怜了吧。” “可惜那么英俊的两张脸蛋,怎么偏偏落到虎哥手里呢?” 听着其他人的吹捧,比两个叶溪声还大的虎哥用鼻孔看着一前一后走出房子的两人。 他绿豆眼在叶溪声身上停留片刻,心想这细皮嫩肉的肯定不是雪尔,于是看向叶溪声身边的男人。 男人身高一米九左右,深邃的五官透着距离感,根本不像F区的人,最重要是他腰上挎着一把短刀刀鞘,从刀鞘和刀柄的制作来看绝非凡品。 虎哥改变了主意:“你就是雪尔?你背叛了帝国?” 雪尔视线静静落到他身上,没有说话。 虎哥不爽地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老子相中了你身上的刀,只要你把刀交给老子,做老子的走狗,老子就可以保你在F区一辈子不愁吃穿。” “你出多少钱?”雪尔终于开了金口,他话音刚落,周围空气都下降了几个度。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屑那点儿赏金,可以直接在这里杀了你!” “糟糕,虎哥生气了!” “他一定会杀死雪尔,再从雪尔身上把刀抢走。” “别傻了!快把刀给他,还是息事宁人比较好!” “叶哥,快劝劝他!别和虎哥硬来!” 虎哥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挑眉看向雪尔,问:“考虑得怎么样?” 叶溪声已经把心沉了下来,他想,就凭雪尔闪电般的速度也没人追得上他,到时候打不过至少还能跑。 雪尔从始至终都十分冷静,他沉吟片刻,启唇道:“你很有钱?” “当然。”虎哥以为雪尔动摇了,神情更加骄傲。 “那可以留你一命。”雪尔眼神顿时变得锐利无比,他往前一步,看向周边所有人,将叶溪声护在身后,气定山河:“从今以后,F区所有人不能将我们的下落泄露出去,我不怕有人找麻烦,只是不想叶溪声担惊受怕。如果有人不听,下场会很惨。”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人群一下子变得悄然无声。 平淡的语气,却让在场所有人感觉到了令人背脊发凉的杀意。 虎哥受到雪尔威慑,回过神来浑身冒了一圈虚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他气得破口大骂:“老子给你脸了?F区轮得到你一个小杂碎做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只听“砰砰”两声枪响,竟然朝雪尔连射两发子.弹! “躲不过去!子弹怎么躲得过去?” “又要死人了!” “雪尔!”即使知道雪尔躲得过去,叶溪声仍然忍不住担心。 谁知,前一秒还在原地的男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射向雪尔的子.弹在半空被扭曲的气流强行逆转方向,众人顺着子弹的方向看去,雪尔竟然出现在虎哥身后,抽出腰间短刀,划破了虎哥的脖子! “动一下,可是会死的。”恶魔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虎哥吓得脸色煞白,顿时不敢再动,可是射出去的两发子.弹在空中改变了方向,直直朝自己射了过来,他如果不躲开会被枪打死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有谁看清楚,雪尔怎么出现在虎哥身后的吗?” “他、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帝国最强兵器雪尔?我曾经听说,联邦国认证了这一事实,甚至称他为人间最强兵器……难道、难道都是真的?”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大哥!我把钱都给你!全给你!求你别杀我!我再也不敢来捣乱了!以后、以后F区绝对没人敢把你们的消息泄露出去!”虎哥被吓得失禁,裤.裆湿了一大半,子弹也停在了他眼球的几厘米外的地方。 雪尔还刀入鞘,子弹失去动力,露在了虎哥湿漉漉的裤.裆里。 虎哥连滚带爬地和小跟班一起跪在雪尔面前,磕着头叫喊道:“多谢好汉不杀之恩!我马上、马上把钱给你送来!” 叶溪声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雪尔搞钱的手段,他想了想,对虎哥说:“不用太多,给我们一万就好了。” 虎哥不敢拿主意,小眼睛瞟向雪尔,想听他的主意。 雪尔跟在叶溪声身边,淡淡道:“都听他的。” “我身上有,您、您拿去就好了。”虎哥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来,叶溪声嫌恶地接过来,闻了闻没有尿腥味儿才收进口袋。 虎哥逃命似的离开了,人群也一哄而散,只不过这事很快就传遍了F区。 叶溪声搂着怀里得来不易的一万块高兴得合不拢嘴,雪尔宠溺地弯了弯唇角,笑容惊鸿一现。 “你想买什么?”雪尔问道。 “先买一架床,家里的太小了。待会儿可以选一架你喜欢的床,我睡旧的那张。”这钱是雪尔搞到手的,叶溪声也不好意思让他睡旧床。 雪尔脸色僵了一下:“我觉得家里的床挺好,用不着买,睡得下。” “太挤了。你要是喜欢,你睡旧床也可以。” 雪尔:“?” 他觉得,这不是谁睡新床谁睡旧床的问题。 叶溪声盘算着一万块应该够花一阵,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雪尔的联络表毕竟是军方的东西,里面说不定有什么机密文件,还是不要卖了为好,等过段日子就找份工作养活雪尔吧。 一路上,雪尔心不在焉,频频侧头看向叶溪声,几次三番后,没忍住开口:“家里的床够我们睡,冬天也快到了,挤一挤暖和。” 叶溪声心想不成,且不说挤,万一哪天你恢复记忆,想起自己天天和仇人睡一张床,恐怕会恨得活吃了他。 “放心,我们现在有钱,不用委屈你和我睡。”叶溪声漫不经心道。 “……” “我们先买几件衣服,到时候挑你喜欢的,哥有钱,哥给你买。”叶溪声摸了摸兜里沉甸甸的人民币,笑容满足。 F区有条专门卖日常用品以及食物的街,街道两边都是店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雪尔的相貌太过惹眼,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店铺老板也使劲往自家店里招揽。 叶溪声瞧了家服装店,样式还不错,有点古早味,他回头看了眼雪尔,发现雪尔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周围堵成一片,大多都是年轻女性,雪尔则皱着眉头站在中间,一动不动。 叶溪声噗嗤一笑,钻到人群中拉起他的手:“让一让、让一让。” 终于进了服装店,店老板是个矮小的男人,他瞅了叶溪声一眼,懒洋洋地说:“买衣服啊?自己逛逛吧。” 叶溪声挑中模特身上黑色的冲锋衣,问男人:“老板,这件多少钱?” 男人身材太小,坐在柜台里压根看不到人,他爬上凳子,朝叶溪声看了一眼,“那件二千四,打折下来两千块。” 叶溪声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到了:“你他妈开店还是打劫?一件破衣服两千块?” 男人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雪尔拿在手中那件:“那件便宜,那件一千二。” 叶溪声拉着雪尔就向外走,雪尔却纹丝不动,叶溪声疑惑地回过头,雪尔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我喜欢。” “真喜欢?”叶溪声脸一僵,声音也沉了下来。 雪尔点了点头:“还有这件、这件、和这件。” 矮小男人顺着雪尔的手指依次看过去:“加起来刚好一万块。” “你说什么?!”叶溪声怒吼道。 “上面都标着价格,你自己看。” 叶溪声不信邪,顺着标签依次看下去,1200、3800、2500、2500…… 这他妈是卖衣服吗?这分明是抢劫! 但是,看雪尔渴望的眼神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矮小男人打量他们一番,了然道:“你们身上的衣服是九年前的款式,你不会以为现在卖的衣服还是九年前的价格吧?这年头猪肉都涨价,一年涨得比一年快,我家的衣服已经比别家的便宜很多了。” 叶溪声一脸肉痛,他真没想到东西会涨价,还涨得那么快,早知道就多问虎哥要点钱,一万块钱顶个屁用。 他跟雪尔打商量:“咱买一件行不行,剩下的都用来买床?” 雪尔比他聪明多了,几件衣服就要一万块,剩下的钱买得到一张床?不过正合他意,于是点点头:“好。” 买完衣服,叶溪声捂着只剩八千八的荷包欲哭无泪,这操蛋的生活!干什么来钱快啊!虽然F区是无法之地,但在别的地方他也是尊敬守法的好公民,肯定不能靠非法手段赚钱。 原来,为生活操劳是这个感觉,以前他是怎么养活自己和雪尔的呢? 叶溪声带着雪尔兜兜转转走了几家家具店,随便一架床都是天价,叶溪声别提多沮丧。 雪尔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家里的床够睡,我们买点其他东西如何?” 家具店的老板见两人实在穷酸,好心提醒道:“这条街往前走有家店,他那里都是收二手家具,应该有不少便宜的。” “……”雪尔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 “真的?”叶溪声惊喜道。 店老板摸不清楚雪尔的意思,被他瞪着心里莫名发憷,心虚地点了点:“嗯、嗯。” “谢谢您嘞!雪尔我们走。” “雪、雪尔?”店老板睁大眼睛看着面容冷峻的男人,一股凉意从骨子里蔓延出来。 顺着店老板话往前走,两人果然看到了一个破烂的牌子,上面写着转卖二手家具。 叶溪声领着雪尔走进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坐在里面削木头。 “你好,请问店里最便宜的二手床多少钱?”叶溪声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先看看?” “也行。” 男人带两人参观二手床,指了指其中一架:“这架最贵,是A区贵族的床,价值一百二十万。” 叶溪声皮笑肉不笑:“直接带我们看最便宜的就行了。” “哦。”男人无精打采地点头,将两人带到最后面的一架木床前,“这架最便宜,一万二。” 木架子上铺满灰尘,有些地方都起霉了,看着不太结实,叶溪声犹豫起来,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资格犹豫?他现在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那个……能不能便宜点儿?” 男人道:“这架床放了很久,你想要的话价格稍微低一点也可以,你能出多少?” 叶溪声苦笑:“我们只拿得出八千。” “那也……”男人的话眼看着就要说出来,忽然发现另一个长相俊美气质冷淡的男人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他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害怕,额头冒了些冷汗出来:“那您说多少合适?” 第十一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一) 叶溪声不知发生什么,一听以为价钱还有下降的空间,忙开心地说:“我觉得五千就不错,要是能低于五千更好?” 店老板看着他身后的雪尔,小心翼翼道:“那、那就这样?” 店老板话音还没落,那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店老板苦不堪言,“那您看……还能不能再降点儿?” “可以!”叶溪声快速点头,生怕店老板反悔,“两千怎么样?” “可以……吗?”见那位冷淡的男人只是阴鸷地看着自己,店老板心脏都不好了,“我白送你成吗?这架不喜欢,就那架……一百二十万那架,可、可以吗?” “那架?白送给我们?”叶溪声受宠若惊地问。 “您满意吗?我、我再帮你翻新一下?” 叶溪声不敢相信店老板是这么好的人,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谢谢您!谢谢您!” 店老板干笑道:“我才是谢谢您了。” “雪尔,我们谁都不用睡旧床,这张大床我们俩一起睡都能在上面打滚了。” 雪尔愣了一下,没想到因祸得福,眼神顿时软化几分:“嗯,就要这张。” 店老板也终于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个男人阴沉地看着让他潜意识里嗅到了危险。 他悬起的心刚落下,就有人打来了电话,他接通电话:“喂?” “喂?你还好吗?有两个男人会到你店里来,你千万别得罪他们!他们中间有一个是被军方悬赏的帝国兵器雪尔!今天早上虎哥被他收拾了一顿,是本人!你千万别得罪他们!” 店老板心跳猛地一停,突然觉得后怕,也无比庆幸自己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 翻新还要些时间,叶溪声打算把雪尔留在店里等翻新,自己再去附近转转买点其他东西。 雪尔毫不犹豫拒绝:“这里很危险,我跟你一起去。” 叶溪声瞅了眼埋头苦干的店老板,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在这儿等着,我怕他反悔。” “可是……” “放心,有危险我叫你。” 离开二手家具店,叶溪声没走太远,在周围店铺转了转,买了些便宜的锅碗瓢盆,又从美女店长手里买了几套换洗衣服,兜里的钱差不多都祸祸完了。 离开服装店,美女店长还依依不舍地送他:“哥哥,下回来我还给你便宜点儿。” 叶溪声提着满手的东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等哥哥有钱了天天来你家买衣服。” “哥哥你可别忘了。” “呕!”身边传来干呕声,叶溪声瞧了过去,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就要命,这人他妈的不就是元首的走狗江寒吗? 他怎么找到自己了?他不会是来抓自己的吧?要叫雪尔过来了吗?不行?这他妈不就暴露雪尔的下落了吗? 总之先跑吧! 叶溪声反应过来拔腿就跑,江寒哪晓得他跑这么快,在后面边追边喊:“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放屁!你要抓我去见你老大,我才不去!” “那是我骗他们的!”江寒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嗯?”叶溪声放慢脚步,狐疑地回头看他,“骗他们的?” 江寒体力没他好,没跑一会儿就累得直不起腰:“我是想把你从雪尔手里救出来,元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你了。” 叶溪声腾出一只手,在他肩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够朋友!” 江寒顺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谈话。 “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有把实验体的秘密说出去,因为你根本不记得秘密是什么。” 叶溪声朝他伸了个大拇指:“精辟。” “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总不会是想逛逛F区吧。” 江寒摇了摇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让雪尔忘掉了一部分记忆,但是,阿诺已经找到了让他恢复记忆的办法。” “你说什么?!”叶溪声脸色顿时一白,手里东西都拿不住了。 “你说……他已经找到了恢复雪尔记忆的办法?” 江寒骚包地揉了揉头发,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没错。” 叶溪声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可能?” 江寒眯着眼睛审视他,神情凝重道:“你果真将实验体的秘密忘得一干二净?那雪尔未免也太可怜了。” 他三番两次提起“实验体的秘密”,叶溪声不由好奇:“实验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江寒收回视线,苦笑一声:“你不要知道为好。” 叶溪声沉默下来,在短短一天之内,阿诺就找到恢复雪尔记忆的办法,江寒应该不会骗自己,这个办法和实验体有关?! 见他脸色实在沉重,江寒安慰道:“雪尔联络表的定位信息被关了,军方找不到他人,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和雪尔生活在F区,所以放心吧,除非雪尔主动向阿诺提及过往事,阿诺一定猜不到雪尔曾经生活在F区。不过看他那副冷若冰霜都样子就不像会对别人提起往事。” 闻言,叶溪声松了口气,又不免埋怨道:“那你之前说得那么郑重其事,吓死我了。” 江寒噗嗤一笑:“你是做贼心虚,雪尔要是恢复记忆,一定会活剥了你的皮!” 叶溪声默了一瞬,“我不会让他恢复记忆。如果阿诺真的找来了,我会第一时间让雪尔杀了他。” 江寒耸了耸肩膀,“也是,反正他现在听你的。” 叶溪声警惕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想起自己兜里已经一分钱都没有,覥着脸开口:“兄弟,借我点钱?等我发财了还给你。” 江寒惊讶地说:“你忘了?卖雪尔的钱你还留在我这里,一共三千万,我现在还给你?” 这事叶溪声真忘了,他向江寒摇头,笃定地说:“我不要。那钱你不用再给我,从今以后,雪尔和你、和军方、和帝国再也没有丝毫瓜葛,他只是我的弟弟。” 江寒微微放大瞳孔,怔了一下。 他想说叶溪声把一切想得太简单,纵使自己肯把雪尔还给他,但帝国绝不会把辛辛苦苦培养的帝国武器拱手送人。 “所以 ,借我点儿钱,一千万有吗?” “……”江寒真想指着叶溪声的鼻子问他怎么好意思了。 虽然叶溪声讨骂,江寒还是很够朋友地丢了张卡给他:“里面有五千万,是我今年的奖金,以后一定还给我!” 叶溪声一喜,连忙接了过来:“江寒,你太够意思了!上我家喝酒怎么样?” 叶溪声真想抱着他蹭蹭亲两口,他为自己先前怀疑江寒的行为感到不耻! 两人身后不远处,一脸隐晦的雪尔正冷淡地看着他们。 “叶溪声。”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隐隐能让人嗅到几分危险。 叶溪声没心没肺什么都没感觉到,看到雪尔出现还觉得纳闷:“你怎么来了?床呢?” 雪尔慢步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回答道:“老板已经帮我们搬回去了。” “有这么好的事?”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雪尔神色淡淡,不着痕迹地将叶溪声往自己身边拉了几分:“跟我回去。” 叶溪声收好卡,看向此刻神色复杂、频频看向雪尔的江寒,问:“去不去?” 江寒回神,嫌恶地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好几天没洗澡了,我先洗个澡。” 叶溪声点头:“正好我也想洗,我家没热水,回去看看有没有澡堂子,咱俩一起。” 江寒本人没有意见,他是怕雪尔有意见。 叶溪声没忘记雪尔,歪着头看他:“雪尔,一起吗?” “……”雪尔眸色深了些。 三人向回走,途中江寒问及这九年叶溪声都在何处,叶溪声没答上来,雪尔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 ,似乎想说什么。 “不想说就不用说,就当没有这九年。”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江寒笑了笑,忽然发问:“雪尔,你身体愈合能力怎么样?” 雪尔眼神一冷,“你认识我?” 江寒道:“帝国有谁不认识你?” 叶溪声狐疑地看着他,心想他搞什么幺蛾子,连忙打断:“好神奇,雪尔手指被割伤了竟然能自动愈合。” 江寒不明所以道:“你不觉得,这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吗?” “江寒。”叶溪声语气加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江寒笑了笑:“你自己想想。” 叶溪声觉得他好像在提醒自己什么,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又不想让雪尔被他这么说,便结束了这个话题。索性雪尔没把江寒的话听进去,就算被他这么说也没有多大反应。 三人回到家,放好东西就在附近找了家澡堂。 澡堂年代久远,九年前叶溪声还在这家洗过澡,但随着时间变更里面没什么人,守门的也变成一位老太太。 澡堂里没人,叶溪声脱下衣服放好热水,等了好一会儿江寒也没进来。 “江寒?”叶溪声喊了一声。 守在门口的雪尔把长腿横在门框上,挡住没穿上衣正要往里走的江寒,顺便帮江寒回答:“他不在。” “哦。”叶溪声没多想,问一声就算了。 雪尔始终面无表情,江寒抽了抽嘴角,认命地套上衣服出去了。 叶溪声,你他妈迟早被人吃了! 叶溪声洗完出来时,江寒已经走了,他正在纳闷雪尔就靠了过来,听声音有些闷闷不乐:“哥,我们刚在一起,能不能别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好了,回家吧。” 两人离开后不久,江寒和一位金发男人从建筑物后走了出来。 江寒无奈地扶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黄发少年望着雪尔离开的背影,眼神紧紧追随:“雪尔大人曾亲口告诉过我,他来自帝国最贫穷的F区。” “他还真告诉你了。”江寒心累不已,“阿诺,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除了我,没人知道。”说话时他带着浓浓的自豪感。 江寒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看到了,失去记忆对雪尔来说并不是坏事,在基地里或者战场上,你何时见过这么开心的他?” “那我就要容忍叶溪声留在他身边吗?这对雪尔大人来说是背叛!” “不是,这才是减轻雪尔痛苦最好的办法。你不是也知道实验体的秘密吗?” 阿诺安静了片刻,说:“实验体,会随着时间不断推移,逐渐失去五感六觉、失去作为人的记忆,成为完完全全的帝国兵器。” 饶是江寒早已知晓,从阿诺口中听到时仍然觉得残忍:“那雪尔已经失去了什么?” 阿诺闭上眼,脸色苍白,“雪尔大人是军方最中意的一件兵器,他进化的速度比我们快太多,失去的速度相应也会更快。自实验成功以来,他已经失去了痛觉、味觉和嗅觉。” “所以让他暂时忘记痛苦、忘记仇恨,难道不好吗?” “可是……”阿诺眼眶一热,“我怎么能让他,留在他最痛恨的人身边?是叶溪声害得雪尔大人变成这个样子,他才是罪魁祸首!他凭什么可以独自霸占雪尔大人?” 江寒不免叹息:“如果有选择,叶溪声当年也不会这么对他。你可能不知道,将雪尔卖给军方的钱,他一分都没拿。” 当晚,叶溪声喜滋滋地睡上了A区贵族的二手床。 床又软又大,被老板翻新之后跟全新的没什么两样,雪尔宠溺地看着叶溪声在床上滚了几圈,自己躺到他身边,手指撩开他的头发,叹息道:“好想把全世界都给你。” 叶溪声将头埋进被褥,嗤嗤地笑着应了一声。 如果,阿诺永远都不会找来就好了。 夜晚熟睡后,叶溪声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渔网网住的鱼,四肢被紧紧得栓在一起,别说打滚儿了,根本动弹不得! 明明换了张大床,怎么还这么挤呢? 第二天,叶溪声起了个大早,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洗漱一番后来到厨房,他做了点鸡蛋羹,又切了些面包,准备好了早餐,正想去叫雪尔起床,抬头就看到雪尔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是不是闻到我做饭的香味了?过来尝尝我做的鸡蛋羹。”叶溪声朝他招了招手。 雪尔没吱声,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动了动鼻尖,似乎真的在闻鸡蛋羹的味道。 叶溪声期待地问:“香吗?” 雪尔直起身,唇角不经意翘了翘,“香。” 他脸上来之不易的笑容让叶溪声看出了神,回过神来,叶溪声在他脸颊上捏了捏,“笑起来多好看,干嘛整天绷着脸。” “你喜欢?”雪尔问。 “嗯!” 雪尔莞尔一笑,像凝结冰雪被春风融化,别样的深入人心。 叶溪声脸颊一热,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摆了摆手,“好了,不闹了。这两天你都没吃东西,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比九年前更精进了?” 雪尔拿勺子舀了点送进嘴里,鸡蛋羹入口即化,他点点头:“好吃。” “我尝尝。”叶溪声就着他吃过的勺子用起来,刚把鸡蛋羹送进就没忍住吐了出来,“呸呸!好咸。” “有吗?”雪尔眼中闪过一丝疑问。 叶溪声将鸡蛋羹放到一边,“你没吃出来吗?不能吃了。” 雪尔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眼里蒙上一层迷雾:“吃出来了。” 趁叶溪声收拾房间的功夫,雪尔沉着脸走到厨房,洗碗池边放着没来得及倒掉的鸡蛋羹,他用勺子舀了些吃下去——没有任何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联络表,回身对叶溪声道:“我出去一下。” 离开家,雪尔打开联络表的定位信息,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一位金发少年很快出现在他身后。 金发男人恭敬地半跪在地面:“雪尔大人。” 雪尔静静打量着他,“你是谁?” 阿诺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阿诺是您最忠诚的属下。” “最忠诚?”雪尔意味不明地眯起黑眸,透露着几分危险,“那你为何要杀叶溪声?” 雪尔没有忘记那日金发男人拿刀刺向叶溪声的画面。 阿诺眼神变得怨恨,“因为他是您的仇人,阿诺要帮您报仇!” 雪尔神色冷淡,抬起右手,在空中做了个滑动的姿势,一股挤压成型的气流向阿诺抽了过去,像一条鞭子抽在了他脸上,阿诺被打得偏过了头,嘴角流下一缕血丝。 “我都舍不得碰他一下,你算什么东西?” 阿诺红了眼眶,歇斯底里地说:“那是因为您忘记了他带给你的痛苦!” 雪尔波澜不惊道:“既然是痛苦的,忘了难道不好吗?” 阿诺愣了下来,他想起了在澡堂外面,雪尔大人赶走江寒后露出的那抹偷笑。 很淡很淡的笑容,里面的愉悦是阿诺从不敢想象会在雪尔大人脸上看到的。 江寒是对的,自己或许应该成全叶溪声……不,是成全雪尔大人。 他希望雪尔大人开心,即使是留在叶溪声身边。 阿诺闭上眼,眼泪滑过脸颊,“雪尔大人,您故意打开联络表的定位引阿诺前来,是为什么?” 雪尔拿出随身的短刀,用锋利的刀尖在手背上划开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可短短一分钟,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痛,伤口也会自动愈合?还有,为什么我没有味觉和嗅觉。为什么,他们会称呼我为帝国兵器、帝国的……走狗。” “阿诺可以全都告诉您,即使这会让您憎恨叶溪声,您也要听吗?” 切身感受到的终归和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不同。 阿诺已经放弃修复雪尔大人的记忆,但雪尔大人若想知道来龙去脉他一定不会隐瞒,因为他知道,雪尔大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更加不会轻易怀疑叶溪声。 雪尔昂首道:“说。” 阿诺点点头:“九年前,叶溪声将您卖到军方做实验品,然后一走了之。您是军方最成功的实验品,是帝国最强的武器,阿诺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打败,如果有……大概也只能是叶溪声吧。您获得了力量,相应的也会失去一些东西,您现在已经失去痛觉、味觉和嗅觉,在将来不久,你会失去所有作为人的感觉和记忆。前不久,人间蒸发的叶溪声忽然出现,您将他抓回基地想折磨他,想为自己报仇,可是他却不知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让你完全失去了这九年的记忆,阿诺实在心疼您才会想要杀了他。” 雪尔神色平静,垂在身侧的五指微微蜷曲,逐渐握成拳头:“你说,叶溪声把我卖到军方,做军方的实验品?” “阿诺绝不欺瞒您,他让您在基地里受尽屈辱和折磨,在找到他之后,您原本要折磨他杀死他,他却让您忘记了这一切,把您带回这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您、背叛您,实在该死!” 雪尔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所有情绪。 “那他为何要出现?他难道不知道,我要杀了他吗?” 阿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如今回想起来,叶溪声似乎是凭空出现在基地里,他是怎么做到的? “阿诺不知,但阿诺说的话千真万确,若有半句假话,阿诺便以死谢罪。” 雪尔伸出如玉的手指,将满头黑发散下来,似瀑布般倾斜在身上,过于白皙的皮肤像光滑的白玉般好看,俊美的面孔宛如谪仙,淡漠的神情更是为他添加一些神秘色彩,即使他穿着简陋也丝毫不影响令人痴迷的外貌。 他将右手覆盖在腰间的刀鞘上,手指缩紧,说:“我相信你的话。” 阿诺眼神一亮,“那阿诺替您报仇,阿诺一定帮您杀了他。” “不。”雪尔摇了摇头,“这件事不用你插手,在我联系你之前,不准将我的消息告诉军方任何人。” 被雪尔拒绝,阿诺并不灰心,看来雪尔大人真的相信自己的话,他会亲自对叶溪声出手,会亲自报仇! 紧接着,他脸色一白,惶恐道:“雪尔大人,您联络表的定位信息一直被军方高层人员密切关注着,恐怕从你打开的一瞬间,就已经被他们捕捉到了。” 雪尔面不改色地关掉定位信息,并不放在心上:“那就随他们。” 他转身踏回原路,神色阴沉,脚步缓慢。 叶溪声收拾好房间,伸了个懒腰,出门发现雪尔不见了,这时才回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叶溪声嘀咕道:“去哪儿了,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就看到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 看身形似乎是雪尔,叶溪声定睛一看,真的是雪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怪异,幽幽的瞳孔像狼的眼睛冒着绿光,叶溪声被他这副模样吓到,心想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想到这里,叶溪声后退半步,神情戒备,试探问:“雪尔,你去了哪里?” 门口的男人一动不动,叶溪声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上前几步,抓住雪尔冰冷的手指,叶溪声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你怎么了?” 雪尔凝视着他,半晌,低下头,唇瓣抵在他的额头上,声色沙哑:“哥,抱着我。” 叶溪声不明所以,依言抱着他的腰身,感觉雪尔在轻轻吻自己的额头,像在撒娇一样。 “雪尔,你被人欺负了?”叶溪声试探地问,又觉得不对,谁能欺负得了雪尔? 雪尔摇了下头,“哥,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叶溪声懵了懵,“没有。” “你喜欢我吗?” 叶溪声点点头,“喜欢,我把你当弟弟。” 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我惹你生气,你会原谅我吗?” 叶溪声扬了下眉头,“不原谅你能怎么办?又不能不管你。” 要是任务没有失败,不知道雪尔因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叶溪声当然对他说不管就不管。 只是现在,叶溪声已经无法再把雪尔当做一串数据来看待。 “那我就不用忍耐了。”雪尔无厘头地冒出这句话,叶溪声正想问他在忍耐什么,就听头顶有人道:“哥,把头抬起来。” 叶溪声鬼使神差地抬起头,便见雪尔慢慢将头压低,呼吸越来越近,叶溪声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想将头偏开,一只手伸到他的头发里,五指收拢,逼迫他不得不仰头承受突如其来的重量。 “雪尔……”叶溪声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想将他推开。 薄唇近在咫尺,黑眸深沉,吐息暧昧。 “身体放松,把眼睛闭上。” 他的话语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叶溪声渐渐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整个人都被他掌控在手中。 顷刻,温热的气息堵在叶溪声唇上。 轻轻辗转,食髓知味。 良久,他松开叶溪声,舌尖飞快扫过唇瓣。 叶溪声回过神来,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几步,手颤抖地抚向自己麻木的双唇,难以置信地看着雪尔,不敢相信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雪尔,你做什么?” 雪尔像是心情极好,上前摸了摸他的脸,提醒道:“不可以生气。” “放你妈的……”雪尔伸出一根莹白手指,堵住他欲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雪尔自顾自地说。 他神秘莫测地从门后抱起一个纸箱,朝叶溪声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看看。 叶溪声被他的一阵操作骚得目瞪口呆,“你以为这就过去了?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雪尔漫不经心道:“没什么解释,只是想这么做,一直都很想。” “你他妈有……”病! 雪尔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撩起眼皮,神色慵懒:“哥就帮我治治。快过来看看,我专门给你带回来的。” 叶溪声狠狠抹了把嘴唇,指着雪尔说:“你受什么刺激了?下不为例知不知道?开玩笑也不能这样开。” 叶溪声已经自动把雪尔的行为归类为开玩笑了。 雪尔动了动唇,没再解释。 叶溪声放下戒心,趴到他面前往纸箱里看,里面有一条瘦弱的猫崽。它皮毛雪白,身体颤巍巍,应该出生没几天。 “猫崽?你在哪儿捡到的?”叶溪声兴奋地从他怀里把纸箱抱过来。 雪尔跟着他进了门,转身就把门“卡塔”一声扣上。 “在路边。”叶溪声抱着猫崽坐在沙发上,雪尔挨着他坐下。 “老大?我以后就叫你老大好不好?”他把猫崽捧在掌心,发现小家伙已经能睁开眼睛了。 老大害怕叶溪声,小声呜咽地想从他手里爬出去,似乎要爬到雪尔那边。 叶溪声撞了撞雪尔的胳膊,“你把手伸出来。” 雪尔依言,把手伸在他面前,叶溪声把猫崽捧在旁边,小东西果然颤巍巍地冲着雪尔去了。 “雪尔,它喜欢你,它是不是把你当成妈妈了?” 雪尔捧着老大有点不知所措,看样子没接触这么幼小的生物,他给老大指了指叶溪声,“叫爸爸。” 叶溪声:“……” 为什么有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别教坏它。”叶溪声拍了他一下,想把老大抱回来,手刚一碰到老大它叫哇哇大叫,死活不让叶溪声碰。 叶溪声脸一垮,“它不喜欢我,我不做它爸爸。” “……” 第十二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二) 雪尔摸了摸老大的小脑袋,嘴边挂着点笑容,不徐不缓道:“当妈妈也行,我都可以。” “……”叶溪声身体怔了一下,坐起身来,用手背量了量他的额头,一脸莫名其妙:“没发烧啊。” “别这样。”叶溪声看到雪尔撸猫的动作大喊一声,雪尔疑惑地抬头看他。 “你要顺着它的毛来摸,不然它会生气。”叶溪声想给他示范一下正确姿势,手还没伸过去,巴掌大点的小东西就朝他呲了呲牙。 “……” 叶溪声满心委屈,明明雪尔惹它生气,对自己呲牙干嘛? 雪尔垂下眼眸,捏了捏老大的脑袋,“不准对他呲牙。” 老大呜咽一声,蹭了蹭雪尔的手掌以示亲昵。 “把手伸过来。”雪尔对他道。 叶溪声听后把手伸过去,雪尔盖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放在老大头顶上,老大回头哀怨地盯了雪尔一眼,被迫接受叶溪声的爱抚。 没一会儿老大就叫唤,应该是饿了,叶溪声养猫没经验,就把老大扔给破罐子,让他先养两天。 把猫送走这两天,叶溪声晚上睡觉突然不觉得挤了。 他感觉凉凉的东西擦着唇缝走过,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害得他半夜做梦,梦见自己那玩意差点被蛇咬掉了 ,给他吓得一身冷汗,导致这两天觉都没睡好,白天精神不振。 天近破晓,叶溪声从迷迷糊糊中醒来。 在睡梦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像一座山似的,动弹不得,有时连呼吸都异常困难,嘴上像堵着什么东西,软软的香香的。 日光从窗台跳进来,叶溪声侧着身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雪尔安详的睡颜。 他的呼吸离得很近,几乎能撒到叶溪声脸上,叶溪声没来得及惊讶,雪尔便颤着眉睫,睁开了双眼。 “你你你你……你醒了?”叶溪声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叶溪声摇摇欲坠地挂在床边,雪尔一丝吓到人的愧疚都没有,伸出一只手,将叶溪声重新拉回自己面前:“小心掉下去。” “你怎么突然睁开眼睛?”被吓到的真实反应让他觉得有点没面子,便硬着脖子责怪雪尔。 雪尔给他盖好被子,冰凉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脖子。 “睡得浅。” 被他手一碰,冷得叶溪声一哆嗦,忙抓起他的手问:“手怎么这么冷?” 叶溪声身为兄长的责任感顿时冒了出来,抓起他两只冰冷的手,责备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怎么不知道离我近一点,冻坏了怎么办?” 雪尔半眯眸子,长臂一勾,将他带进怀里,闷声道:“怕你觉得挤。我也不是醒了,我这几晚都没睡。” 躺进他怀里,叶溪声像靠着一块冰块儿,冷得一哆嗦,心里生出点愧疚又觉得不可思议:“我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哪里还知道挤?你整整三天没睡,那你晚上都在干什么?” 雪尔将下颚抵在他头顶,胸腔一阵颤动,原来是笑了。 “你睡着了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我看着哥哥的脸,就在想你以后是不是会和其他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心情挺复杂。” 叶溪声目瞪口呆,“你不会就这么整整看了我一晚上吧?” 雪尔垂眸,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不是,大多时候都在做其他事。” 叶溪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又不像雪尔那么秀色可餐,他没事瞎盯着自己看什么?大概是晚上被自己抢了被子,又不想吵醒自己就一直忍着,太可怜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冷了就凑近一点,我抢被子你就抢回去。” 雪尔愣了一秒,显然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只能点了点头,随便答应了。 没睡一会儿,叶溪声起身做早饭。 破罐子抱着老大在门口嗷了一嗓子:“叶哥,我把老大给你带回来了。” 叶溪声应了声,匆匆忙忙洗干净手,跑到门边看见老大的毛发比前两天要多些,眼睛也睁得更大,如今爬在破罐子怀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 破罐子看了他一眼,调侃道:“呦,昨晚被蚊子咬了?” 叶溪声没在意,看到老大身上脏脏的,嫌弃地问:“你怎么没给它洗澡?” 破罐子也好久没洗,自己往胳肢窝一闻,那味儿太刺激了。 “它太小了,怕它感冒。” “你对猫的了解倒不少。”叶溪声羡慕地看着他,“你这么抱着它,它不跟你呲牙吗?” 破罐子无辜地摇头道:“没有啊,可能觉得我跟它臭味相投,把我当同类了吧?” 叶溪声失笑:“收拾收拾你自己吧,脏兮兮的像什么样。” 破罐子挠了挠头,“有空一定收拾、有空一定收拾。” 叶溪声想把猫从他怀里抱过来,还没凑近,老大像有感应似的,睁着眼睛盯了他一眼,默默亮了亮爪子,呲了下牙。 “……”合着别人都能抱,就自己不能抱。 叶溪声心里苦,这死玩意儿,还真有胆子! 破罐子喜闻乐见,颠了颠老大,“我再抱回去养两天?” “你把它给我,让它抓我一个试试!”叶溪声一手抄起老大的后脖子,老大立即炸毛,伸出爪子在空中使劲乱刨,脑袋还不停地往回转,露着尖牙想咬他。 老大刨着刨着没了力气,叶溪声一脸坏笑,得意地把它抱在怀里,给它顺了顺毛:“这下安分了吧?” 叶溪声没了防备,用鼻子蹭了蹭老大的脑袋,谁知老大伸手就是一爪,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哎呦!卧槽,卧槽!好痛!”叶溪声喊得声音都软了,连忙把老大扔给破罐子,在身体腾空前,老大还用爪子在他胳膊上抓了一下。 “爪子怎么这么利?疼死我了。” 叶溪声真怕疼,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往脸上一抹,还摸了一手鲜血。 雪尔从屋里慢慢走来,叶溪声疼得跺脚,正好依进他怀里。。 “怎么了?”雪尔眉头微皱,抓住他挥动的手,一把扯过来,让叶溪声面对着自己。 看清叶溪声脸上伤口时,雪尔瞳孔缩紧,眼底竟弥漫起淡淡猩红,若有似无地缭绕在瞳孔周围。他伸出手,擦了擦抓痕边的血迹,手指像橡皮擦一样,将那道刺眼的伤痕抹去。 叶溪声得寸进尺地抬起手臂,“这里还有。” 雪尔耐心地将手覆盖上去,伤痕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知道它不喜欢你,就离它远一点。” “我哪知道它那么不喜欢我,看着小小的,抓起人来那么疼。” 雪尔从破罐子手里抱过老大,老大舒适地窝在他的臂弯里,别说反抗,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雪尔抚摸着它的毛发,转身进了屋内。 雪尔垂眸,用两人听不到声音对怀里的东西说:“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老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是,雪尔大人。 看到叶溪声伤口不治而愈,破罐子瞠目结舌地问:“那是怎么回事?” 叶溪声擦干净手上的血,笑了笑,道:“我也不太懂,挺好玩,挺神奇。对了,我让你看的地方怎么样了?” 目前任务不明确,叶溪声也不着急,但总不能依靠江寒借的钱过日子,在知道F区物价飞涨之后,他决定开一家店铺,至于卖什么……还没想好,先选块好地方再说。 破罐子点了点头,“二十多天后就关门了,到时候我去帮你谈下来。你为什么不自己出面?” 叶溪声叹了口气,在F区待了几天,雪尔的威名散播得很快,其他人基本看到他们就绕道走,叶溪声也反应过来,那架大床根本不是天上掉的馅饼,而是因为二手店老板知道雪尔的身份,才不得已送给自己。 他要是亲自和店家谈买店铺的事,他怕店家直接吓得送给他。 “你别管了,帮我买下来就行了,到时候雇你在店里工作,省得你一大把年纪还是个小混混。”叶溪声摆了摆手就要送客。 “还真是叶哥的作风,用完就扔。”破罐子嘀咕道。 叶溪声笑着拍了他一下,“等你把自己收拾干净,我就让你进屋。” 送走破罐子,回到屋里。 雪尔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老大窝在他的双腿上睡觉。初升的阳光洒在雪尔身上,皮肤像浸泡过牛奶一般,微卷长发如同泼墨,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鼻梁高且直,薄唇微合。视线顺着刀削般的轮廓,微微凸起的喉结、清瘦的锁骨…… 叶溪声浑身一激灵,慌忙地收回了视线。 雪尔使用治疗术后会异常疲惫,叶溪声放轻脚步,去房间拿了张毯子出来,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又留下一条缝隙让睡在他怀里的老大能呼吸新鲜空气。 在垂着脑袋,视线向下看的时候,叶溪声发现自己锁骨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红印。 他疑惑地想:这好像不是老大抓伤的。 来到卫生间,他对着镜子拉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上的红印像被人揪过一般。 叶溪声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被人揪的,只是这么暧昧的痕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他妈可是吻痕啊! 第十三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三) “——大多时候都是在做其他事。” 叶溪声被脑中一闪而过的片段吓到,打开水龙头用帕子擦了擦脖颈上的痕迹,他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可能是雪尔干的。 如果真的是他,他大可以用治愈能力让这些痕迹消失,没必要等到自己发现。 身后传来脚步声,叶溪声擦洗的动作停下,透过镜面,看到雪尔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头上扬眼角垂下,神态餍足。 他目光如炬,落在镜中叶溪声的脖颈上。 雪尔眼神实质性太强,叶溪声快速擦干水渍,将帕子拧干放回原位。 “洗漱吗?”叶溪声故作镇定地问。 雪尔站直身体向他走来,叶溪声下意识后退,身后的洗手台让他无路可退。 站定在叶溪声面前,或许因为他逃避的动作,让雪尔眼里蒙上一层阴霾。 雪尔伸出手,挑开他的衣领,暧昧的痕迹顺着锁骨一路向下蔓延而去。雪尔的眼神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叶溪声心脏跳动剧烈,偏过头,想用手推开雪尔,刚一行动,雪尔的另一只手就将他的手按在洗手台上,身体覆盖着叶溪声,呵笑道:“哥哥,这些痕迹真好看。” 叶溪声心尖一颤,抬头对上他漫不经心的视线,“是你干的?” 雪尔薄唇划开弧度,唇齿碰撞:“是,又如何?” 叶溪声呼吸凝滞,脸色僵硬,他挣脱雪尔,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雪尔,因为我抢了你的被子,你趁我睡着掐我?” “……”雪尔咬了下腮帮,“不……” “你好狠啊。”叶溪声自顾自地打断,牵起衣领嘟囔道。 雪尔眼神一深,垂眸打量着他,五指不自觉地收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幸好之前那架旧床还在,我们分开睡吧。”他没有给雪尔回答的机会,趁雪尔分神之际闯了出去。 叶溪声离开之后,雪尔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神阴鸷。 离开卫生间,叶溪声给自己倒了杯茶,手却颤抖不停,茶水溅到他手上,一片滚烫。 可他的心,入坠冰窖。 茶水洒落满地,身后传来微不可察的叹息,紧接着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拿过杯子,为他到了杯茶。 叶溪声近乎慌乱地喝下去,错过了雪尔瞬间变得复杂的眼神。 为何,还会觉得不舍? 雪尔也不明白。 记忆里空荡荡的九年,似乎正在被一点一点填补。 整日,叶溪声都忙得停不下来。 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挨家挨户地和邻居打招呼,然后取些现金带在身上,买了几套崭新的被褥,一直到傍晚,他累得气喘吁吁,雪尔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进了厨房。 老大似乎察觉到家中异样,没和叶溪声作对,迈着小短腿一溜烟儿跟进厨房,在雪尔脚边蹭了蹭。 雪尔低下头,眼中冷光让老大颤了颤身子,不由退到一旁不敢再接近。 “去他身边。”头顶传来冰凉的声音,幼猫脑袋僵了一下,它抬头看着雪尔,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冷漠得如刀刃一般。 它耷拉着脑袋,无法去违抗雪尔的命令。 叶溪声闭眼靠在沙发上,周围很安静,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鸣一般。 脚边被毛茸茸的东西刮了一下,有些痒,他不禁皱起眉头,看向脚边。 一只白猫正伏在他身边,一副示好的姿态。 叶溪声弯下腰,眼中盈着笑,将巴掌大点的小东西碰到掌心,发现它朝自己呲了呲牙,却没伸出爪子。 “今天怎么不抓我?这么乖。”叶溪声诧异地说。 “你太累了,他心疼。”厨房里传来雪尔的声音。 一整日,叶溪声忙东忙西,没事干也要找事干,雪尔一直没机会和他说话,眼下总算有机会了。 “它?它才不会心疼我。”叶溪声弯着眼睛,轻抚着幼猫的背脊,忐忑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片刻的安抚。 “是我。”雪尔隔着一面墙,声音悠远沉重,“我心疼。” 叶溪声笑容顿时僵住,幼猫拿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他一下。 听他半天没了声响,雪尔放下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得到叶溪声就足够了。 不用在意叶溪声的想法,就算是强迫,能把他留在身边就行了。 是他背叛了自己。 从前自己压抑的情感便不用在压抑。 可雪尔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就连叶溪声一个皱眉的表情都牵动着他的心。 或许是忘记了叶溪声对自己所做的事,没有切身体会九年等待和寻找的滋味,使他无法不去在意叶溪声的想法。 雪尔半蹲在他面前,将手搭在叶溪声的膝盖上,姿势像一位骑士。 “叶溪声。” 叶溪声哆嗦了一下,垂下头不敢去看他。 叶溪声就算再傻,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痕迹不可能是揪出来的,可他一想到自己睡着之后,雪尔就会对自己做那么暧昧的事,又不禁觉得害怕。 不是讨厌,是害怕。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选择装傻。 “我饿了。”叶溪声硬着头皮看向他,眼里颇有些乞求意味。 雪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允许他逃避或者离开。 老大察觉到什么,起身走向门外。 破罐子路过,见它孤零零地走出来,就将它抱起,“他们又不要你了?” 幼猫闷闷不乐地将脑袋靠在他话里,叫了一声。 “你还是跟着你罐儿哥吧。” 叶溪声想喊破罐子,雪尔的眼神却让他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 “叶溪声,逃避没用。”雪尔淡淡道。 叶溪声垂下头,他知道逃避没用,只是,他从没想过雪尔对自己的感情会超出自己的预知。 “雪尔,你在逗我玩,是吗?”叶溪声问。 “不是。”在叶溪声的眼神下,雪尔坚定地摇了下头。 他抚向叶溪声的脸,眼神炙热:“我想得到你。” “不、不是。”叶溪声皱起眉头,“你只是害怕我离开你对不对?你害怕我会丢下你一个人,像九年前一样。雪尔,你不用这么做,我绝不会再丢下你。” 雪尔的指尖停留在他唇边,“我不用害怕,你不会再有离开我的机会。” “我想得到你,是因为我对你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 “我想亲你、想触碰你、想将你据为己有。” 叶溪声浑身僵硬,在他掌中动弹不得。 这时,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功能表说的“精神体”修改了雪尔的设定,这会不会和隐藏的任务有关?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叶溪声问道。 “是。”雪尔磨挲着他的唇瓣,“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我不需要你承认,但我要你知道。我喜欢你,我要你陪着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步,如果可以,我要你爱我。” 他直勾勾地看着叶溪声,不给叶溪声任何逃避的机会。 雪尔的话,让叶溪声耳尖发烫。 一时之间,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应雪尔。 得不到他的回应,雪尔试探地慢慢将身体靠前,呼吸拉进,两唇相对。 在两唇即将相接时,叶溪声回过神来,将头偏向了一方,轻轻擦过雪尔的唇,却是避开了雪尔的继续接近。 “雪尔,我只把你当弟弟,我们不能……”叶溪声想解释,不料被雪尔一声冷笑打断。 “弟弟?可惜,我从未把你当成哥哥,我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得到你,占有你。” “你……” “唔!” 雪尔发狠地堵住了那两片唇瓣,狠狠地撕咬舔.舐。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叶溪声吃下肚里。 到两人气息紊乱,雪尔才松开他。 他用额头抵着叶溪声的额头,“叶溪声,我不需要你回应,但我想要你的回应。” “可以……试着改变对我的感情吗?”雪尔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可以等,多长时间都可以。” “你愿意试着改变吗?” 阿诺说的那些话,雪尔确实相信了。 所以他开始肆无忌惮地宣泄一直以来自己压抑的感情。 可他无法恨叶溪声,也不想伤害叶溪声。 这是植在骨缝里的东西。 只是,得知叶溪声的背叛,可以让他释放自己肮脏的、潜伏在阴冷潮湿之地的感情。 像一条饥饿的毒蛇,不断爬向毫无防备的叶溪声。 贪婪地索取叶溪声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不是晋江,阿雪,相信我,你早就把他吃进肚子了。 第十四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四) 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叶溪声终是摇头拒绝。 他想补偿雪尔,如果无法完成任务他可以永远陪雪尔留在F区。以前,他把雪尔看做一串冰冷的数据,无意识地压抑自己不要对他产生感情,所以最后他可以干脆地背叛雪尔;现在,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他把雪尔看做亲人。 这种感情不可能转化为其他东西。 许久,房里悄无声息。 叶溪声抓起雪尔的手,迎上他阴郁的瞳孔:“雪尔,你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弟弟,你只是陷入短暂的迷茫,能不能,试着把我当成哥哥来看待?把你现在对我的感情,变成亲情?” 雪尔眼神嘲弄地落在他脸上,声音毫无温度:“你觉得,可能吗?” “可能!”叶溪声急切地抓紧他的手,语气不自觉带着恳求:“你愿意试着改变吗?只把我当哥哥?” 雪尔站直双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溪声,片刻后,自嘲地笑了笑,弯下腰,一手捏起叶溪声的下巴,眼眶泛着红意,有些湿润。 “嘶……”他力道太大,叶溪声抽了口气。 四目相对,雪尔眼中的情绪让叶溪声怔了一下。 他的眼神,像一只挣扎到无力的困兽,那般让人心疼。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你知道我曾经有多少次让自己放弃?你知道我挣扎了多久?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怎么忍过来的?这种感情在你眼里是畸形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不是把你当成亲人,你知道吗?” 在察觉到自己对叶溪声的感情不平凡的时候,雪尔无数次告诉自己放弃,尝试过无数种方法,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他爱叶溪声,不是特别美好特别温馨的东西,他想占有,想掠夺。 他啊,曾经有多害怕叶溪声会厌恶自己。 拼命地掩饰,拼命地伪装成叶溪声眼里的弟弟。 他的话如雷贯耳,叶溪声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不自觉从眼角落下。 雪尔磨了下牙尖,微皱眉头,眉宇间衔着让人心碎的悲伤。 “就算这样,你也要我试着改变吗?” 心脏传来一阵疼痛,逐渐向五脏六腑蔓延。 “要想彻底的伤害一个人,首先你要住进他的心里。” 叶溪声成功了,他百般地对雪尔好,却从未想过这份感情会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或许他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无法对雪尔感同身受,在雪尔质问的眼神下,他残忍地点了下头。 “是……” 那瞬间,他从雪尔眼中看到了被击碎的美好。 像一面脆弱的玻璃,轻易被自己三言两语击溃。 捏住下巴的手无力垂下,雪尔直起腰身,眼神看向别处,不让眼中情绪被叶溪声察觉。 “好、好,我听你的。” 那一刻,他眼里的阴霾让人不敢直视。 明明得到雪尔的承诺,叶溪声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夜晚,叶溪声踌躇了一会儿,打算去储物间睡觉。 今天打扫房间,他格外关照储物间,像是提前为现在做准备。 路过房间时,雪尔坐在床边擦拭短刀,见叶溪声路过微微抬头,脸上没有多余情绪,语气平淡:“晚安。” 叶溪声忙点头:“睡觉老实点,晚上别冻着。” 雪尔垂下头,仔细地擦着短刀刀鞘,一时没有应声。 叶溪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想人都答应自己,自己还别扭什么?这不符合自己的风格啊。 “那什么,最近没什么事做,明天要不要出去玩儿?” “不去。”雪尔没抬头。 “……” 叶溪声干笑两声:“那跟我说说,你想干什么?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 雪尔停下动作,双眸从他站立的地方划过,旋即眯起眸子,冲他扬头:“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 叶溪声抽了抽嘴角,讪笑道:“那还是明天再说吧,早点休息。” 雪尔似笑非笑勾了下唇,继续低头擦拭短刀。 回到储物间,叶溪声回身关上门,“咔哒”一声落锁,刚想松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太不信任雪尔,于是把锁开了。 事先已经铺好了床,叶溪声疲惫地往上扑,原以为是柔软的大床,谁想只有硌人的木板,这一下磕在下巴上,差点没把眼泪疼出来。 “还是大床好,人家都同意改变,我干嘛非要睡这里呢?” 话虽如此,但让他现在去雪尔房间,心里还是发憷。 他暴躁地揉了把头发,转过身平躺在床上,动作刚一停下,床下木板就传来断裂的“咔咔”声,床身也跟着一震。 叶溪声动作一僵,“不会这么倒霉吧?” 话音刚落,床身忽然下沉,只听“噗通”一声,床板四分五裂,叶溪声卡在中间一脸生无可恋。 巨大响声似乎没有惊动雪尔,叶溪声闭眼深吸一口气,认命地从废墟中爬出来。 他掀开床单,发现床板几乎都快碎成渣渣,根本拼不好。 要不……去和雪尔凑活一晚? 还是算了,打地铺将就一晚,明天再说? ……但这样会不会显得很刻意?好像自己故意躲着雪尔似的,该理亏的人不是他吗? 片刻后,叶溪声抱着枕头被子站在房间门外。 门下缝隙透着光,雪尔应该还没入睡。 叶溪声咳了两嗓子,敲了敲门。 门内很快传来雪尔的声音:“有事?” “床坏了,今晚你再跟我挤挤,明天我就买架新的!” 脚步声隔着门板传来,房门很快被打开,雪尔换上一件白衬衫,上面几颗纽扣开着,露出锁骨和大半个胸膛,黑发垂在雪白的衬衣上,多少添加几分禁欲气息。 他靠在门框上,动作懒散,“买?你有钱?” 叶溪声面上发热,眼神从他身上移开,“我从江寒哪里借了一点。” 面前片刻没了声音,叶溪声莫名忐忑。 雪尔没再说话,直接进了房间,算是默认。 叶溪声松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床上只有一张薄被,叶溪声见后不由皱眉,语气责怪:“你晚上就盖这个?” 雪尔背对着他,手里拿着短刀,唇角悄悄上扬,波澜不惊道:“之前那张打湿了。” 说完,他没看叶溪声,躺上床将薄被盖在身上,离床边远远的,给叶溪声留了一大半空间。 叶溪声拧着眉头,见他高高大大的身材被一条薄被子覆盖着,不仅有些心疼。 他轻手轻脚地放下被子,躺上床,软软的床突然也不那么香了。 雪尔背对着他,像是怕他觉得不舒服,刻意缩在角落,尽量离叶溪声远一些。 雪尔身体和平常人不同,应该没那么怕冷吧?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白天穿得也不多,应该不怕冷吧? 叶溪声盖着厚被子安慰着自己。 不多时,雪尔感觉后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叶溪声碰到雪尔冰凉的身体自己也跟着一哆嗦,见雪尔疑惑地转头看他,他忙将一半被子分过去,“过来!” 雪尔眼神往下压了两分:“不用。” 叶溪声一把扳过他的身体,握住他的手,“都冷成什么样了?别胡闹!” 雪尔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挣开他,兀自躺到一边,背对着叶溪声。 “雪尔!”叶溪声加重音量,不难听出他真的生气了。 雪尔闭着眼睛,因为受了凉,声音很沙哑:“不用勉强自己,你现在根本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你讨厌我。” “谁说的?”叶溪声急得贴了上去,用被子将他裹住,抱住他像冰块似的身体。 雪尔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我不讨厌你。” 雪尔震了一下,从他怀里转过身来,眼神澄澈:“叶溪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危险?” 叶溪声一脸懵逼,“为什么会危险?” “我还喜欢你,你主动靠近我,我会错意。” 叶溪声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想往后退,雪尔却伸出长臂,将他控制在怀里。 被他冷不防一拽,叶溪声撞上他的胸膛,唇浅浅印下。 头顶传来一声闷笑:“就这么抱着,我不会做其他事。” 见雪尔的确没了动作,叶溪声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明天……” 叶溪声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雪尔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胡乱地问:“嗯……明天怎么?” “明天把猫接回来。” “嗯……” 叶溪声睡意上头,没听见雪尔说得什么,朦胧地点了下头。 雪尔抬起他的下巴,见他睡意深沉,挑唇一笑,倾低身子,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改变?如果真像叶溪声想得那么简单,他也不会挣扎那么多年。 他选择让叶溪声重新卸下防备的方法很笨,可已经别无他法。 叶溪声一定很忌惮自己对于这九年的记忆,所以他不能让叶溪声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对自己做过的事。 宁静中,窗台传出一两声敲击。 雪尔黑眸轻眯,压低声色问:“什么事?” “雪尔大人,军方那边已经有了动作。他们似乎已经知道叶溪声在F 区,打算派东晏将你们抓回去。” 雪尔眼神透露着危险:“是江寒?” “不是。江寒如果要将叶溪声的消息告诉军方,不必等到现在。” “你觉得是何人?” 窗外那人沉默片刻,后道:“恐怕……恐怕是应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阿雪:要想让他接受,首先要让他适应。 就算知道我对你图谋不轨,还要和我一起睡。 第十五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五) 夜晚悄然无息,绕是叶溪声临睡前在心里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睡得太熟,等他一闭眼,意识一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日上三竿,身边已经没了雪尔的身影。 叶溪声缓了会儿,伸个懒腰慢坐起身。 雪尔不知去了何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趿拉着拖鞋来到卫生间,虽然觉得自己不该不信任雪尔,还是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奇怪的痕迹。 索性什么都没有,昨日留下的印子都消散了不少。 他心中松了口气。 不多时,雪尔将老大抱了回来。 “给我抱抱,它上次主动来找我,是不是不那么讨厌我了。”叶溪声自然地走上前,朝老大伸出两手。 老大一见他就往雪尔怀里躲,看样子别提多膈应。 “你这小东西,”叶溪声用手弹了弹它的脑袋,“怎么不认人,我是你的主人知不知道?” 一听这话,老大猛地抬头朝叶溪声亮了亮尖牙,雪尔轻拍了它一下,它立即偃旗息鼓,乖乖地跳下去。 见它对雪尔言听计从,叶溪声纳闷地问:“它怎么只听你的?白眼狼。” 雪尔不温不火道:“这几天你要去哪里都把它带在身边。” 叶溪声蹲下身,试探地将手覆盖在老大的头顶,老大不耐烦地拿爪子刨了下地,没有反抗。 “那你呢?” 雪尔越过他坐到沙发上,轻轻合上眼,似乎不愿与叶溪声交谈。 “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做。” 叶溪声动作僵住,雪尔对自己冷落了不少,他本该庆幸,可是…… 半晌,叶溪声犹豫道:“你有什么事要做?用我帮忙吗?” 雪尔眉头轻轻皱起,似乎觉得不耐,最终还是耐着性子说:“虎二被我赶走之后,在F区站不住脚,想让我顶替他的位置。” 叶溪声操着家长心态,劝解道:“虎二在F 区横行霸道,他那个位置有什么好。” 雪尔摇了下头:“F 区本就是无法之地,虎二手里的人或多或少能起些作用,让F 区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可是……” 雪尔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冷硬:“军方在悬赏我的下落,很快就会把视线集中在F 区,我接手他的位置更方便管理和收集消息。” 他的语气很重,他从未用那么重的语气和叶溪声说话。 叶溪声呆愣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疏远自己,难道以前雪尔对他的百般顺从都是出于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就要慢慢疏远? 想到这里,叶溪声脸色沉了下来。 “他什么时候来找你的?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雪尔转身看着他,神色有些低沉,说:“叶溪声,我听你的话,把你当做哥哥来看待,你的事我以后都不会过问,我的事也没必要对你多说。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 叶溪声被他气得不清,恨不得指着他的心窝子问他至于吗? 他深吸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怒火,磨牙道:“一日为兄终身为父,无论你多大在我眼里你都是孩子。如果你已经决定那就随便你。” 雪尔脚步稍顿,悄悄缩紧五指,脸部线条紧紧崩起,脸上闪过片刻犹豫,最终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带上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叶溪声没气得吐血。 分明是他先对自己动手动脚,怎么到头来做错事的像自己一样。 当日不欢而散后,叶溪声晚上在客厅沙发上睡觉,雪尔则早出晚归,一天到头都看不到人。 雪尔不在家,老大也闷闷不乐,时常趴在一旁一动不动。 叶溪声不想示弱,又怕老大闷出病来,白天就让破罐子在家吃饭,顺便陪老大玩一会儿。 说来也奇怪,老大对破罐子倒有些和颜悦色。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叶溪声掐指一算,他们回到F 区都快一个月了。 雪尔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什么,叶溪声起初还担心他外出会被阿诺找到,接连过了几日雪尔都没什么变化,他便放下心来。 “叶哥!叶哥!” 一大早,破罐子就开始敲门。 叶溪声囫囵翻了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房中空荡荡的,老大趴在他手边睡觉,这会儿也被惊醒。 “一大早你叫魂呐?”叶溪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起身给他开门。 破罐子露着两排牙齿,笑容十分灿烂:“之前说的那家店铺关门了!他让我明天去谈价钱。” 叶溪声伸了个懒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慌什么,我还没想好卖什么东西。” 破罐子架住他的胳膊,哈哈一笑:“叶哥,你不是会唱戏吗?咱们可以搭个戏班子。” 叶溪声白了他一眼,闻了闻他身上的味儿,嫌恶地捏着鼻子,将他推开:“我就会叫两嗓子,话说你多久没洗澡了?都快馊了。” 破罐子讪笑两声:“上次是半个月前吧。” 叶溪声嫌弃地抖了抖衣服,“附近有家澡堂,我顺便也去洗洗。诶,老大……” 叶溪声想去抓老大,长大不少的猫崽子高傲地摇了摇尾巴,躲进沙发底下了。 “看我的。”破罐子亮了个交给我的眼神,躬着身子趴在沙发与地板的缝隙间,学了两声猫叫,“喵~喵~老大,过来,罐儿哥带你去洗香香~” 老大长大了不少,毛色也更加洁白,叶溪声隔三差五会按着它洗一次澡,结果就是给老大洗澡他也不得不洗一次。 叶溪声走到他身后踹了踹他的臀,“你行不行?” “放心!我肯定……” 另一边,雪尔懒懒地靠在墙边,不知看了多久。 “过来。”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对谁说。 叶溪声没想到雪尔还在,往常他醒来雪尔早已离开,他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算起来,叶溪声已经有半个月没好好看雪尔的脸了,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雪尔?”叶溪声迷迷瞪瞪喊了一声,往前迈了一步。 雪白的幼猫从沙发底下滚出来,爬到雪尔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叶溪声动作一顿,眼神不由黯淡下来,原来是在对老大说话。 “雪尔也在?这么多天不见你人,我还以为你回A区了。” 雪尔垂下眼帘,轻轻踢了下老大的肚子,并没打算回答破罐子的话,倒是不经意瞟了叶溪声一眼。 叶溪声干笑道:“你忙完了?今天不出去?” 问完话,叶溪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怎么有种家庭主妇的感觉,他不由苦笑了下。 军方势力太大,已经蔓延到F 区,雪尔这二十多天一直在清除军方势力,每天回来,叶溪声都睡着了,但或许是因为不安,叶溪声睡得很浅,他就会故意弄一些小动静,让叶溪声知道自己回来了。 “嗯。”半晌,雪尔才模棱两可地点头回答。 叶溪声心中一喜,“那你要不要多休息一下?” 雪尔盯了叶溪声一眼,看不出什么意思,淡淡嗯了一声,就转身回了房。 破罐子见叶溪声在发呆,就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问:“我怎么感觉,你和雪尔都怪怪的。他是不是在躲着你?” 叶溪声脸一黑,像被踩到痛脚,颇有些恼羞成怒:“你别胡说八道,我和雪尔好的很,只是他最近太忙了。” 破罐子疑惑道:“以前他连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你身边,他忙什么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而且……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说起来,你们之前是不是太亲密了?他不会把你当成女人了吧?” 叶溪声踹了他一脚,“再胡说就把那玩意儿给你拧下来。” 破罐子给自己说乐了:“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不会真是个女人吧?” 说着,他竟然把手伸向叶溪声的□□,叶溪声差点被他来了个“海底捞月”,气得一巴掌扇在他头上:“你不要命了?” 破罐子傻乎乎的也不在意,“叶哥,你要是个姑娘多好,我抢也要把你抢回家。” “滚。”叶溪声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沙发边的老大叫了一声。 破罐子借机抓住他的手,叹息道:“滑是滑,还是不如货真价实的女人好。” 老大像是感应到什么可怕的气息,忽然大叫不止扑向破罐子,抓了抓他的脚踝,动作显得很笨拙,似乎是在赶他走。 破罐子不怒反笑,提起老大的后颈,揪了揪它的耳朵,“你就这么不想你罐儿哥留在这儿?” “滚滚滚,赶紧滚。”叶溪声开始赶客。 破罐子努嘴:“过河拆桥!雪尔不在还留我吃饭,他一回来就赶我走。” 老大急得不行,爪子抓破了裤脚,破罐子总算要离开了。 叶溪声关上门,正想着给雪尔做点早饭,刚转身就看到雪尔一脸阴沉地靠在刚才的位置。 “雪尔?”叶溪声不解地喊了一声。 雪尔眼底隐约有血色浮现,却没说话,越过叶溪声离开了家。 老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拔腿跟了出去,留下叶溪声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以。 雪尔走后不久,一道敲门声响起,叶溪声以为是雪尔,开门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男人穿着黑色制服,看样子不像出自F区。男人剔着光头,五官立体,线条锋利,右眼周围绘着黑色纹身,看上去充满邪性。 “这里……是雪尔住的地方?”男人声线很低,透着漫不经心。 “你是谁?”这人不像是F区的人,叶溪声警惕起来。 “果然是下等人,无论看上去多尊贵,骨子里仍然那么下贱。” 叶溪声皱起眉头,心中不由一紧,“你到底是谁?” “贱虫,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男人扬起下巴,斜睨着叶溪声,眼里一瞬间充满戾气,他右手一抬,叶溪声被空中一股气流抽向后方,身体腾空后狠狠摔在地上。 “啊!”叶溪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回过神来胸膛一阵剧痛,像要被劈开了一般。 男人走进房中,左右环视,最终停在叶溪声身上。 他用力揪起叶溪声的头发,让他仰视着自己,嘴边划开一抹邪笑:“你是叶溪声?一条贱命而已,我不在乎。” “咳咳……”叶溪声干咳了两声,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什么力也使不上。 “既然雪尔不在,我明日会再来。听说他忘记了一些事,那就由你转告他。我叫东晏,是一个……会让他跪着求饶的对手。对了,姑且告诉你,拐走军方最满意的成品,你也活不长了。” 叶溪声睁大瞳孔,额角有条血线划过眼角,他忍住喉咙中的腥甜,拼尽力气问:“你、咳……你是……军方的人?” 男人冷笑一声,“一条贱虫,你没资格同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被打了还不回来 第十六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六) 如果条件允许,叶溪声真想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但事实上叶溪声疼得没力气了。 男人嫌恶地松开他,拍了拍衣服,临走前嗅了嗅身上的气味,生怕沾上下等人的穷酸味。 他的动作刺激到叶溪声的眼睛,一股强烈的怒意从肺腑往上蹿,将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他奋起直追,赤手空拳朝男人撞了过去。 男人不屑地勾起唇,回身一脚踹向叶溪声。 叶溪声毫无反抗之力,胸膛一阵钝痛,身体腾空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喉咙里一股腥甜冒了出来,叶溪声哇地一声口吐鲜血,瞬间失去了意识。 “雪尔,不知道你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可惜,若非我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我一定要看看你脸上精彩的表情。” 他戴上口罩和帽子,双手插进衣服兜里,慢悠悠地混入人群中。 与此同时,一只浑身洁白的幼猫从他脚边蹿过。 幼猫远远看到男人躺在废墟中,双眸变成竖瞳,身体弓起后如离弦之箭般掠了过去。 在他不断狂奔过程中,一道朦胧的白光笼罩着他周身,在到达门口前,白光里若隐若现一位少年身影。 金发少年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一脸怒容:“谁干的?” 熙攘人群中,一道白色残影快速向两人靠近。 金发少年仿佛心有所感,心脏不仅往下一沉,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随着残影靠近,他感觉到空气几乎凝固,阳光下浮动的灰尘竟然停在半空,时间像被静止了一般,地面结起厚厚的冰霜,彻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 旋即,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而来,一抹白色身影停在门外,从金发少年这个视角看起,那人身后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如一片血雾弥散在空中。 杀意如潮水般灭顶而来,金发少年四肢僵硬,连一点逃跑的年头都不敢生出来。 “雪尔大人……” 房中大半的东西都已毁坏,地上和晕倒的男人的身上都有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暗红的颜色像针一样扎着雪尔的眼睛,他眸子顷刻间被如同鲜血的颜色覆盖,浑身环绕着一股汹涌的气流,吹起他的黑色长发,让人能完全看清楚他的脸。 那张俊美的脸上,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怒气,血红的眸子有几分妖冶,瞳孔逐渐向下,落在叶溪声毫无血色的脸上。 沙哑的声音如同被撕裂:“我让你好好护着他。” 在他杀气毕露之下,阿诺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像裸露身体站在冰天雪地里,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属下、属下……” 雪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他,在看到叶溪声唇边血迹时眼神颤了颤,弯腰,将叶溪声抱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阿诺:“你怕我会杀了小混混,所以违抗了我的命令。” 阿诺埋着头冷汗布满额头,“属下只是……” 雪尔阴翳地看着他,如同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羽翼。” 阿诺身体一震,咬住下唇,慢慢放出自己的翅膀。 他的羽毛掺着黑色,像黑白相间的鸟翅。 雪尔慢慢收回视线,往前走出半步,随着他的动作,阿诺右翼处气流被搅动,在雪尔离开的脚步声中,他的右翼被气流硬生生绞成齑粉,空中弥漫起淡淡血腥,一根染血的羽毛从半空飘落,他右翼的位置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啊!”剧痛从后背一点一点传遍全身,几乎能够搅碎他的意识。他忍着剧痛匍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雪尔抱着叶溪声离开。 雪尔将叶溪声轻轻放在床上,眼神一一掠过他身上的创伤,俯身,唇瓣轻轻擦着他的额头,心脏像被一只手捏着,又疼又难受:“对不起,我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你。” 唇,抵着叶溪声的额头。 相接的地方发出一道暖光,逐渐包裹叶溪声的全身,伤痕在转瞬间恢复如初。 几分钟后,雪尔起身,替他盖好被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阴翳。 “等我回来。”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阿诺还跪在原地。 “是军方干的?”雪尔环视房中毁坏的东西,眼神说不出的锐利。 阿诺脸色苍白,却始终不曾露出憎恨色彩,反倒恭敬地低下头,回答道:“从痕迹看来,的确是军方的手法。” “护好叶溪声,他若稍有差池我便让你生不如死。”雪尔警告道。 阿诺呼吸慢了一拍,咬着牙关,“是,属下明白。” 雪尔身后出现一对雪白的翅膀,挥动一下,便有强劲的风吹来。 阿诺猜到雪尔想干什么,不安地问:“雪尔大人,您要去报仇?可是……” 雪尔浅回头,冷淡地看着他。 “雪尔大人,军方人多势众,而且您刚为他治疗过,只身前往恐怕……” 雪尔挥动翅膀,身体腾空,他于半空俯瞰着阿诺,说出的话狂妄之极:“我从未输过,不是吗?”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星,转瞬消失不间。 叶溪声醒来时周边很安静,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好像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床边躺着一只白色幼猫,闭着眼睛在睡觉,不知为何看上去总觉得无精打采。 “你回来?雪尔呢?”叶溪声抱起幼猫,顺着皮毛往下轻抚,发现幼猫后背有一道很深的伤痕。 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将伤口照得格外清楚。 叶溪声放轻动作,语气责备:“怎么受伤了?” 幼猫睁开眼睛懒懒地看了叶溪声一眼,爪子挠了挠耳朵,转过头又睡了。 叶溪声记得自己被人打晕,应该躺在客厅才对,难道雪尔回来过了?他会不会给自己报仇去了? 等等! 他已经睡了一天了? 昨天那个光头男人还会来,他是想抓雪尔回去,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雪尔不是他的对手…… 叶溪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雪尔不会已经被抓走了吧? 他抱着幼猫跑到客厅,毁坏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但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雪尔去哪儿了?”叶溪声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怅然若失。 “叶溪声,不好了!”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有人在用力地拍打门板。 叶溪声心里一咯噔,心想完了,雪尔果真被带走了。 “是不是雪尔不见了?”叶溪声打开门问道。 敲门的是周边的邻居,大婶神色慌张,先是往叶溪声身后看了一眼,问:“雪尔在不在?” 听大婶这么问,叶溪声意识到什么,放下幼猫,稳住大婶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好好说。” 大婶无奈又着急地摆了下手,“破罐子死了!死在东街,死得可惨了!我听他们说是雪尔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 第十七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七) 叶溪声耳边嗡的一声,头皮发麻,像有无数只蚂蚁在乱爬。 雪尔怎么会? 难道他已经恢复记忆,杀死破罐子和之前亲密的行为,都是对叶溪声的报复? 叶溪声总算察觉不对劲了。 那日雪尔匆匆离开,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破天荒地抱回一只猫。 他问大婶:“你确定是雪尔干的?” 大婶着急地拍了下大腿:“昨天上午雪尔独自从破罐子家里出来,脸色很难看,还打坏了不少东西,今天一早破罐子就被发现死在东街,听一些人说,破罐子身上的伤口就是军方那些人的手法,我们这地方除了雪尔谁还是军方的人?” 叶溪声后背发凉,回头看向盘踞在沙发上白猫,白猫不慌不忙,眼神讥诮,似是嘲笑叶溪声现在才发现。 “破罐子的尸体在哪里?” 大婶道:“你跟我来。” 居民口口相传,叶溪声到时已经围满了人。 “好惨啊,手脚都被折断了。”附近有人感叹道。 一位妇女不忍再看第二眼:“破罐子虽然游手好闲,但人很好,我们大多都受过他照应,怎么就遭这么大的罪呢?” “可不是,眼珠子都挖没一只,你看那脸,还看得出是谁吗?” “太狠心了!” 叶溪声挤进人群,中间躺着一个不成人形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汇成一股流到叶溪声脚边。 “叶溪声?”周围人注意到叶溪声。 叶溪声低着头,眼眶发热,喉咙像堵着什么,难受得不行。 他脱下外套,盖住破罐子脸部。 “人是不是雪尔杀的?”一个大汉握着拳头质问叶溪声。 叶溪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一定是他!昨天破罐子和他发生嫌隙,今天就被杀了。” 叶溪声口里很干,“你们知道破罐子为何要来这里吗?” 适才说话的妇女站出来,她眼里闪烁着泪花,声音哽咽:“他与我约好今天谈一谈商铺的事,我们谈好价格后他就走了,没想到途中遭人毒手。” “什么……”叶溪声喃喃道,破罐子是为了他,才会出现在东街。 竟然,是因为自己? 一只白猫钻进人群,爪子踩过地面鲜血,躺在破罐子头边蹭了蹭。 “雪尔在哪里?”叶溪声蹲下身,双目盛着怒火。 白猫没理睬他,竖瞳里流露着悲伤,似乎在哀婉破罐子的死。 周边有人道:“会不会回a区了?我听说,昨晚a区十多个军事基地被摧毁,军方死了五千多人,雪尔在杀了破罐子之后,就回a区替军方擦屁股去了吧?” “谁干的?摧毁军方十个多基地?太逆天了吧。” “谁知道,军方那些人死绝了才好!” 众人讨论的重点逐渐被转移,破罐子的死对他们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在F区死一个人实在太正常不过。 叶溪声整个人都有点发虚,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伤没了。 所以雪尔已经回过家,并且治好了自己的伤。 他既然为自己治伤又为何要杀破罐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尸体背回冰冷的家。 背上的尸体毫无温度,僵硬,又沉重。 白猫静悄悄地跟在他身边,不吵不闹,脚步极轻。 周围很热闹,叶溪声的心很冷。 自己死了可以复生,但破罐子不可以。 “他是不是在骗我,他说的每句话都在骗我,是不是?”叶溪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期待着谁的回答。 白猫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他就是想报复我,是不是?” 没有什么爱和不爱,只不过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受折磨。 就像叶溪声对雪尔做过的事。 先给糖,再给一巴掌。 叶溪声买了一副棺材。 他断定,雪尔把白猫留在这里,便一定还会再回来。 夜晚,白猫在棺材上趴了一天,叶溪声便跪了一天。 门外月光清浅,室内长明灯摇曳。 一阵小风吹来,空中浮散着淡淡血腥。 一直耷拉着脑袋的白猫立起身体,跳到门边,静静看着半空。 叶溪声正对着门的方向,双眸径直看向前方。 月光下,地面一道黑色阴影逐渐扩大,如铁锈般刺鼻的味道笼罩而来。一只染着鲜血的羽毛从天空坠落,紧接着,雪尔浴血的身影降落在门外。 浅光照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如修罗恶鬼一般。 浑身干涸的鲜血让人不寒而栗,他像刚从地狱闯了一圈似的。 “雪尔大人!”白猫化作金发少年,搀扶着满身鲜血的雪尔。 对于金发少年的出现,叶溪声丝毫不意外。 他起身,走到门边。 “你去了哪里?”叶溪声问道。 雪尔站定在不远处,眼里闪过些许疑惑,因为叶溪声看他的眼神很冷漠、很陌生。 “我回来了。” 他尝试着向叶溪声伸出手,却被后者后退半步躲掉。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雪尔眯起眸子,审视着叶溪声,受他冷漠的态度刺激,声音也冷了下来:“是又如何。” 叶溪声闭了下眼睛,咬着牙关。 “你恨我,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雪尔磨了磨牙尖,眼神透露着危险,“你说什么?” 叶溪声嘲弄道:“来,杀了我。如今想来,你说的那些话更像是个笑话。” 雪尔瞳孔放大,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话。 他放在心脏最深最脆弱的东西,被叶溪声无情地撕碎。 “笑话?”雪尔低着头,轻轻地重复:“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笑话。” “叶溪声。”雪尔抬起头来,眼眶血红,与叶溪声初见时的不同,这更像是眼泪的前兆。 “你对我做过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不让你受伤。” “你便如此轻贱我的感情?” 如果雪尔什么都不记得,叶溪声可以把他留在这里,但他已经记起来了。 “雪尔,你走吧。破罐子已经死了。” 雪尔怔了半秒,这才看清叶溪声身后的棺材,似乎读懂了什么,脸上划开一抹嘲笑。 “叶溪声,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因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会恨你、会想杀了你,是不是?” 全被他猜中了,叶溪声点了点头,残忍地把真相摆在雪尔面前:“是。” “我懂了。”雪尔转过身,并没像叶溪声想象中的大发雷霆。 随着他转身,空中气流带动木门,咚了一声关上了。 那道门,将叶溪声和雪尔隔绝在两个地方。 “哟,真是出好戏。雪尔啊雪尔,你这样子,真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 门外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叶溪声呼吸一滞,听出来人是昨日打伤自己的光头男人。 “东晏,是你?!”阿诺警惕地大喊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光头男人伸出右手,露出上面的联络表,啧啧叹息:“装,你继续装。雪尔,手底下有条不听话的狗也是苦了你了。” 阿诺脸色一变,不安地看向雪尔。 “我能找到你的准确位置,其□□劳可少不了阿诺的。明明知道联络表有自动定位,却故意不关闭,还将他藏在你们身后的屋子里,你说,这条狗留着有什么用?” 门内,叶溪声敏锐地嗅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意思?军方还在寻找雪尔的下落? 可雪尔不是已经恢复记忆,并且回a区给军方擦屁股去了吗? “我听说,昨晚a区十多个军事基地被摧毁,军方死了五千多人……” 叶溪声突然想起路人的话,又想起雪尔浑身的鲜血,以及那逆天的力量,脑中雷声嗡鸣,整个人被抽空了力气,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雪尔是不是为了替他报仇,去摧毁了军方的军事基地? “哦,对了。我的联络表坏了,找到这里废了好大功夫,今天早上让一条贱虫给我带路,他看出我的目的,故意耍我玩儿,兜兜转转一个钟头都没到这里,我一气之下就杀了他。我折断断了他的四肢,还挖了他的眼珠子。一条贱虫也敢浪费我的时间,活得不耐烦了!”光头男人喋喋不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里面装着一颗眼珠。 阿诺震惊得无以复加:“是你杀了罐儿哥?” 叶溪声瞪大双眸,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破罐子是猜到男人来抓自己和雪尔,才会故意绕路…… 雪尔是为了替自己报仇,才…… 雪尔眼神幽深,却没有出手的打算,似乎男人的话激不起他的丝毫情绪。 光头男人眯起眸子,将瓶子砸碎在地面,看着雪尔身后紧闭的大门,饶有兴致地说:“对了,昨天我让你家主人给你带的话收到了吗?绑架军方重要人物,我可是帮你好好教训过他哦。” 终于,在男人期待下,雪尔黑色的瞳仁漫上血色。 男人的目的达到了,他成功激怒了雪尔。 “是你伤了他?”周围无风,雪尔身边凌乱的气流却掀起一股小风,吹起他额发,彻底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眸。 察觉到雪尔的状态,阿诺大声制止:“雪尔大人!你为叶溪声治伤消耗太多体力,昨夜又在a区大闹一番,现在根本无法与东晏抗衡!” 在雪尔加入军方之前,这个名叫东晏的男人是曾经的“帝国最强兵器” 。 两人曾有过交锋,结果势均力敌,雪尔大人险胜,而现在雪尔大人的状态十分糟糕,恐怕会被东晏借口除掉! 叶溪声也猜到一些,雪尔现在的状态恐怕无法胜过光头男人。 “不和我动手?”光头男人冷笑一声,右手一挥,掀起空中气流,抽向那扇关闭的房门。 “我说过,会让你跪着向我求饶。” 叶溪声双腿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扭曲的空气将门击得粉碎,身体无法躲避。 “叶溪声!” “雪尔大人!” “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捉虫,明天捉~ 晚安 第十八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八) 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 叶溪声几乎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一点细微的痛意传向大脑。 可是,和预料中的完全不同。 眼前笼罩着黑色阴影,他木然抬起头,额头碰到微有起伏的胸膛,微弱的光从缝隙中透进,叶溪声反应过来,自己正被谁牢牢护在怀里。 叶溪声动了下右手,肩膀有道伤口,正往外冒着鲜血。 “雪尔……”他无神呢喃,侧过头,想去看雪尔的情况。 月光照亮纯白的羽毛,它们像茧一样,将叶溪声周全地包裹着, 它们挡住了剧烈冲击,左翅上方被劈开一道血流如注的伤口。 “雪尔大人!”阿诺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尽管雪尔在紧要关头护住叶溪声,扭曲的气流仍是劈开了雪尔的翅膀,在叶溪声右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 光头男人亦没想到,雪尔竟然会用肉身替叶溪声挡住伤害,不禁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们,没着急动手。 “雪尔,你怎么样?!”叶溪声脸色煞白地问道。 他看到雪尔的左翅几乎被整个劈下来! 听到他的声音,雪尔铁箍似的双臂终于放松,慢慢将叶溪声推开,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血眸从叶溪声脸上掠过,染着鲜血的手轻抚着他的脸,仿若对待世间最易坏的宝物,那般小心翼翼。 叶溪声红着眼眶,握住他的手,眼泪从他指缝中流过:“疼不疼?疼不疼?你怎么这么傻!我这么对你你还护着我?你是傻子吗?!” 叶溪声忽然放声大哭,“你想我愧疚一辈子吗?!” 雪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往下滑,落在他右伤口处。 空气忽然冷了下来,雪尔将手覆盖在他伤口处,暖暖气流消除了疼痛和痕迹。 做完一切,他睨着自己受伤的翅膀,冰冷道:“护不住他,要你有何用。” 阿诺陡然睁大双眼,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大喊道:“不要!” 下一刻,空中气流被扭曲,将那双翅膀搅得粉碎。 雪尔幽冷的视线扫向光头男人,身体如流星般消失在原地。 咻地一声! 光头男人惊讶地后退,谁知雪尔已经来到身后,膝盖顶着男人的腰,双手勾住他的肩膀,将光头男人带离地面,在半空将他的身体拦腰折断,脚踩着男人后脑勺压入地面。 一声沉响后,光头男人如木偶般趴在地面,脸埋入地面,凿出一个大坑。 就在叶溪声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男人的双手竟然以不可能姿势搅住雪尔的腿,雪尔立即后退,不等男人身体撑起来再次闪身上前,右手扣住男人的脖子,直接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不可能是人能办得到的事。”叶溪声苍白着脸喃喃自语。 阿诺担心雪尔不敌,站在原地焦急不已,听见叶溪声的低喃,眼神如利箭般射了过去:“这就是军方想要的实验品,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你知道雪尔大人的□□重塑了多少次才能这么强大吗?你知道治愈术是怎么施展的吗?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机器,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被替换过无数次,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有多恨他,才会把他卖给江寒。” 叶溪声蓦地睁大瞳孔,身体颤抖起来:“这些……我都不知……” 光头男人已经从地面爬起来,他速度极快,比之雪尔不遑多让,叶溪声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形。 “放屁!”阿诺红着眸子怒骂道,“这就是所谓的实验体秘密,从你将雪尔交到江寒手里,他就告诉过你!你一直都知道!” 眼泪不断落下,叶溪声不断摇头:“我不记得……我不知道……” 一道重击落下,雪尔的身体从半空狠狠砸入地面,一口鲜血呛了出来。 “雪尔!” “雪尔大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向雪尔,缓缓落下的光头男人大手一挥,两人便被无形出现的风吹开。 光头扭正自己脖子,舒展四肢,走向躺在地上不知意识是否清醒的雪尔。 叶溪声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冲身边阿诺道:“快!帮帮他!” 阿诺咬了咬牙,摇头道:“我翅膀被毁,战力大打折扣,上去只能拖雪尔大人的后腿。” 光头男人居高临下看着雪尔,叹息道:“雪尔,你自毁双翅就是送死啊。军方虽然希望你活着为军方效力,可我若杀了你他们也无法拿我怎么样,不如,你跪着求我,我便饶你一命。如若不然——” 男人看向叶溪声,一股气流顶着叶溪声身体不断向前,最终落在男人手里:“如若不然,我便先杀了你,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深坑中,看不清身影的雪尔似乎动了一下,一道红色光晕慢慢闪现。 叶溪声被他掐着脖子,连呼吸都异常困难,仍是断断续续说:“是、是我擅自带走……带走雪尔,你杀了我……阿诺……阿诺有办法……咳……让他恢复、恢复记忆,他会、会和你们回去……” 光头男人被他逗笑,轻佻地勾起叶溪声的下巴:“宝贝儿,想什么呢?我可没说,是要带他回去。” 在男人松懈的瞬间,化作白猫的阿诺跳起,爪子在男人手背狠狠抓了一下,男人吃痛,一下松开了叶溪声。 阿诺变成人形接住叶溪声的身体,快速退向一旁。 与此同时,深坑周围的土开始下陷,光头男人察觉不对时已经太晚,脚下一空,就掉了下去。 “怎么回事?”叶溪声震惊地问。 阿诺脸色极为难看,“雪尔大人不知用什么换取了巅峰时期一半的力量,可他为你治疗过那么重的伤口,身体恐怕会吃不消,而且……根本无法胜过东宴。” 叶溪声脑中闪过一道光线,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重见天日。 而打斗那边,东宴被逼得连连后退,雪尔的攻势迅猛无比,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噗!”光头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雪尔,回过神来,胸膛已经被雪尔一只手贯穿! 他双腿颤栗,胸口一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恐惧:“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力量还在增强?你做了什么?” 雪尔冷漠地扫过他流露着惧意的脸,右手攥着他跳动的心脏,动作顿了下来。 “不!杀了我你会受惩罚,叶溪声、叶溪声一定会被军方追杀!”在雪尔停下的瞬间,光头男人奋力躲开,浑身已经布满虚汗。 雪尔淡淡撩起眼皮,空中气流在瞬间被扭曲,朝着男人的双臂蔓延而去。 男人大骂一声,身体向后退去数米,大声问阿诺:“他是不是给自己下过制约?” 阿诺身体猛地一僵,像是想起什么,转身狠狠推开叶溪声,叶溪声懵逼地倒在地上,还没回过神,一道飓风便从远方吹来,雪尔踏空而来,长臂一伸,捏住阿诺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 雪尔的瞳孔里,眼白部分被黑色纹路布满,叶溪声惊觉,这和光头男人眼睛旁的纹身一模一样! 阿诺没有挣扎,傻傻看着雪尔眼里的制约之印,眼泪脱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 叶溪声背叛了雪尔大人,雪尔大人却给自己下这种制约? 雪尔大人真的恨叶溪声吗?他真的想杀了叶溪声吗?他做得到吗? 为什么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改变过制约?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雪尔大人给自己的制约是誓死保护叶溪声?! 凭什么?叶溪声何德何能? “快,让他住手!”光头男人捂着洞穿的胸膛,对叶溪声道。 叶溪声愣愣地看着雪尔,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衣服,轻轻道:“雪尔,不要杀他。” 叶溪声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哽咽道:“他不会伤害我。” 听到他的声音,雪尔僵硬地转头看着叶溪声,眼神陌生,却没有任何杀意。 他,松开了阿诺,折身向光头男人掠去。 男人根本无法躲避,强制让身体偏向右方,下一刻,眼前一黑,右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只剩一片混沌。 “啊!”光头男人惨叫一声,直击灵魂的疼痛让他站不住双腿,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双腿一弯,跪在了雪尔面前。 雪尔仍要上前,阿诺拉住叶溪声,道:“东晏不能死在这里,快,阻止雪尔大人!” 叶溪声怕喊不住他,拔腿就往光头男人面前跑,他伸展双臂挡在光头男人面前,雪尔五指呈爪状,在袭向男人时堪堪停在叶溪声额前。 雪尔像一个入魔的兵器,完全没了自主意识。 好似从尸山血海里趟来,满身的鲜血叫人不寒而栗。 可是,他没有再靠近叶溪声一步。 “够了,雪尔够了!你为我报了仇,为破罐子报了仇!足够了!”叶溪声知道雪尔不会伤害自己,慢慢拉住他的手,将他抱进怀里。 雪尔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瞳孔里的黑色纹路终于慢慢褪去。 在叶溪声的安抚下,雪尔渐渐冷静下来,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被叶溪声抱起。 “阿诺,告诉我,实验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阿诺道:“我们会失去记忆,失去五感六觉,这是我们最强的时候,也是我们最致命的弱点。” 叶溪声心脏一颤,一段封闭的记忆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我来啦! 第十九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十九) 他抱着雪尔半蹲在地上,神情痛苦,被迫接受突如其来的记忆。 画面里不断闪过,最终停在一处。 江寒坐在对面,严肃地看着叶溪声,就像在谈判一般。 “你想好了?”江寒冷肃地问。 “嗯。”叶溪声听见自己的声音,很低沉。 “叶溪声,我告诉过你,他们对待实验体的手法很残忍,他们会敲碎雪尔身体上所有骨头,一次又一次重塑!他们会替换雪尔身上所有细胞,会夺走他的所有!雪尔会变成机器,完完全全的机器,他会逐渐失去作为人的一切记忆,失去知觉触觉味觉视觉痛觉,会彻头彻尾地变成怪物!你便如此心狠?” 叶溪声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看着江寒,眼神冷摸至极,饶是叶溪声自己看到都头皮发麻。 “我先走了,至于钱,留在你这儿吧。” 他走出昏暗的房间,来到一间明亮的卧房。 雪尔躺在床上,轻闭着双眼,正在安然入睡中。 他将手覆盖在雪尔的额头上,俯身,轻吻手背。 “叮——宿主对任务对象产生怜悯,为确保任务顺利完成,系统将在不征求宿主同意下锁定记忆。” “锁定记忆启动、锁定记忆执行、锁定记忆完成。” …… 叶溪睁开双眼,好像找回了什么东西,眼里神采奕奕。 为确保任务顺利完成,系统会采取一些措施不让宿主有任何动摇。 同样,记忆被封锁对叶溪声本身也会产生影响,难怪他不记得自己的任务为什么会失败,想来也是被系统强行锁定。 从重生以来,他脑子里就蒙着一层纱,做的事也没头没尾,眼下就算清醒了一些。 叶溪声舒了一口气,抱起雪尔看向光头男人,眼神竟像变了个人似的,锐利无比,声音掷地有声:“钱我一分都没拿,雪尔不再是军方的人。” 光头男人被雪尔摘掉了右眼,埋在地上嗤嗤地笑起来:“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刚才不是还让我把雪尔带回去吗?” 叶溪声扬起脑袋,眼神向下,如碎刀,直击心灵:“你并不希望留在军方,不如我们合作?曾经最强的兵器——东宴。” 东宴从地上爬进来,胸膛上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是眼球被雪尔整个摘下来,几乎无法再生,他撕下袖口的衣料,拴住右眼。 一番动作下来,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阿诺走上前将抱着雪尔的叶溪声护在身后,警惕地观察着东宴。 东宴打量了一下叶溪声,不明白他为何变得这么冷静,跟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怎么合作?”东宴问。 “稍后,我会把雪尔的记忆还给他,他想起来之后一定会回军区。帝国元首不会让不听话的雪尔留在军方,他们恐怕会用我来威胁雪尔。” 他看向阿诺,说:“阿诺,如果想救雪尔就听我的,我想起了一些事,这些事能让雪尔恢复自由。” 阿诺皱眉问:“你怎么突然……” 叶溪声向他摇了摇头,他又不能说系统封锁的记忆太多,影响到他的大脑,导致大脑出现空缺,自己像个白痴似的。 “到时候你将我抓进军方,我有办法盗走雪尔的记忆体,只要把记忆体还给雪尔,他便可以再也不受军方控制,这就是你所谓的弱点是不是?这也是你能让雪尔恢复记忆的办法。”叶溪声道。 阿诺惊诧不已:“你为什么连记忆体的事都知道?” 叶溪声道:“江寒告诉我的。” “江寒居然把这个都告诉你?!” 叶溪声继续说:“东宴,为确保万无一失,我需要你尽可能地为我拖延时间,而且,帝国最强兵器的记忆体存放的位置,你这个曾经的最强兵器一定知道。” 东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思考了片刻,说:“你能不能别再强调‘曾经’?” “那你是答应了?”叶溪声问道。 东宴冷笑一声:“下等人就应该待在下等人该待的地方,雪尔的存在只是a区里的一条臭虫。”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叶溪声波澜不惊地点头,道:“别忘了你刚才差点死在谁手里,就算雪尔不再是帝国的武器,你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东宴咬了咬牙,“你就不怕我反悔?直接杀了雪尔,再杀了你?” 叶溪声势在必得地笑起来:“且不说你杀不了雪尔,你也杀不了我。而且,你脸上的纹路是制约之印,想必,这个位置对你很重要,和我合作,一举两得,不好吗?” 东宴沉默片刻,眼神沧桑不已:“我答应过一个人,我会成为帝国最锋利的武器,到时,她会嫁给我。只有当她嫁给我时,制约之印才会消失。可是,她再也不能嫁给我,这个制约之印再也不会消失。” “她死了?”叶溪声饶有兴致地问。 “嗯。” “你如此珍惜她的性命,却将其他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叶溪声冷冷一笑,转身进入房中。 “活该。” 东宴站在原地,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长明灯仍在摇曳,照亮破罐子轮回的路,想必会一帆风顺。 “阿诺,你能帮雪尔治伤吗?” 阿诺看向叶溪声的眼神十分复杂,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最后还是开口:“你真的想帮雪尔大人?” 叶溪声将雪尔抱进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嗯。”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把他卖给军方?” 叶溪声嗤笑一声:“为了让他恨我。” “你……” “放心,现在我只想让他好好的。” 闻言,阿诺没再多问,站到床边为雪尔治疗身体上的创伤。 叶溪声则坐到一边,唤醒功能表,点开“金手指”界面。 “取消。” 【温馨提示:金手指只能启动一次,取消之后便无法再启动。】 叶溪声按下确定,功能表弹出一行字:【距离一个月时限,还有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现在约莫凌晨十二点,还有一天时间吗? 其实,叶溪声不用为雪尔恢复记忆,雪尔也会听他的回到a区。 但叶溪声不能这么做,他没资格夺取雪尔的记忆,他对雪尔的伤害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他无法将其抹去。 就算恢复记忆的雪尔会恨他。 为雪尔治好伤口,阿诺便靠在床边沉沉睡去。 叶溪声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又在棺材前跪着。 他在想,他被封锁的记忆是不是很多,为什么对其他世界的人,他连一丝愧疚都感觉不到? 如是这般,便跪到天亮。 雪尔醒来时,阿诺仍在熟睡中。 他眼中闪过迷茫,眉头轻轻皱起,又似想起什么,猛然跃下床,口中喊着叶溪声。 “我在这里。”叶溪声应了一声。 雪尔眼眸一亮,从身后将他整个抱进怀里。 脸颊贴着他的脖颈,像猫一样,使劲蹭了一下。 叶溪声回头看他,向他道歉:“雪尔,对不起。” “能和我一起把破罐子埋掉吗?” 雪尔狠狠点了下头。 他其实什么都不求,他只想和叶溪声待在一起。 “好。”他的声音沙哑极了。 他们选了快空地,将破罐子埋掉。 阿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一直趴在破罐子的坟头上,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挖着土。 “雪尔,他是不是挺喜欢破罐子?”叶溪声笑问。 “嗯。我本让他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他却因为我生你和小混混的气,擅自从你身边离开,导致你受伤,我便毁了他的右翅。” 叶溪声叹息一声:“阿诺对你忠心耿耿,你要对他好一些。” 雪尔突然拉住他的手,“叶溪声,你能不能,试着喜欢上我?” 他的手很凉,就像机器似的。 像是怕叶溪声挣开,他拉得很紧。 叶溪声抬头看他,对上一双期待的眼睛。 如此伤害过他,他还对自己抱有期待呢? 这让叶溪声如何拒绝? 就算叶溪声真的是铁石心肠,此刻亦然无法拒绝。 雪尔一意孤行地喜欢着自己,那么深刻,那么坚定,这般炙热的感情,叶溪声拒绝不了。 于是,他嘴边划开一抹笑,迎着雪尔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会试着喜欢你,一定会!” 听到他的回答,雪尔悬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他弯着眉眼,唇角向上,发在内心的喜悦在他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破晓的光芒打在他脸上,是惊心动魄的美丽,让叶溪声看傻了。 阿诺将一切看在眼里,那抹笑容刺着他的眼睛。 好像雪尔不曾受过九年的折磨,好像叶溪声从未背叛过他、从未离开过他,好像他得到了世间最重要的至宝。 这一切,都让阿诺忍不住心疼,忍不住落泪。 怎么雪尔大人那么傻,那么容易满足。 他不是雪尔大人,他是一个少年,是得到心爱之物,高兴之情溢于言表的少年。 时间在美好中流逝,不知不觉便接近午夜。 阿诺已经回了a区,雪尔和叶溪声面对面躺在床上。 这一天,雪尔不再像平时那般冷冰冰,他好奇地看着叶溪声,问:“你想和我说什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距离一个月的时限,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今日的美好将毁于一旦。 他甚至想过破罐子破摔,不要再让雪尔想起来,可是,他做不到了。 他忽然有些舍不得,他不是在骗就是在背叛,今日的美好不仅是雪尔的至宝,也是他的至宝。 可是,他难道想让雪尔不明不白地继续喜欢着自己吗? 这一刻,他忍受着从未忍受过的痛苦。 心像被人撕裂又重拼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看雪尔的眼睛。 “怎么哭了?”雪尔皱着眉头,抹掉他的眼泪。 叶溪声咬着牙,摇了摇头,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忍不住便罢了,他抛开心中所有念头,狠狠吻住了雪尔的唇。 雪尔楞了一下,用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不断加深。 作者有话要说: 早点休息,晚安 第二十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二十) 眼泪卷入口中,苦涩穿透肺腑,直接浸入心脏。 雪尔捧着他的脸,擦拭着他的眼泪,手足无措:“别哭,我不乱来了。” 他越是这样,叶溪声的眼泪越是止不住。 叶溪声几辈子没这么哭过,明知狼狈,明知不该如此,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叮——时限已到!】 叶溪声脑袋一空,泪眼朦胧地看着雪尔。 “别哭,对不起。”他亲了亲叶溪声的眼睛,将苦涩的泪水吻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对不起? “雪尔,闭上眼。” “好。”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想过叶溪声会不会伤害他。 不知是不是哭得太厉害,叶溪声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他将食指放在雪尔的眉心,启动功能表,取消金手指。 【金手指正在取消,记忆正在归还。】 雪尔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划过锐利的锋芒,他怔怔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叶溪声,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涌进脑海。 他不自觉地排斥这些记忆,试图拒绝记忆的入侵,却于事无补。 经受过的痛苦、煎熬、折磨清晰得像发生在昨日。 安静,异常安静。 当记忆归还成功,叶溪声慢慢收回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雪尔。 或许雪尔不会那么恨自己,或许他会试着原谅自己。 叶溪声侥幸地想着。 “雪尔……” 叶溪声试探地将手伸过去,雪尔像看到洪水猛兽似的,身体从床上弹起,落在窗前。 他一手扶着额头,神情痛苦。 “叶溪声、叶溪声!你怎敢如此、如此……” 稀疏月光照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边。 他记起了九年中发生的事,也记得这一月发生的事。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身体被一寸一寸替换的痛苦;他记得实验门打开时,他无数次期待看到的是叶溪声,而不是那些拿着冰冷器具的教授。 原谅?不在意? 谈何容易? 若没亲身经历过,他真的无法体会其中的痛苦。 当雪尔切身感觉到这九年的经历,他无法不恨叶溪声。 叶溪声坐起身来,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再也不会把你丢下,对不起。” 雪尔痛苦地闭上眼,记忆不断冲撞,让他双眼瞬间充血,像有血珠即将滚落。 “啊、啊!”两段记忆不断交织,雪尔抱着头半跪在地上。 “啊!”他低声地怒吼着,眼角和耳朵里流出了鲜血。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叶溪声着急地爬下床,向雪尔靠近。 “滚开!滚!滚啊!” 叶溪声摇头,用袖口擦拭他眼角流出的鲜血。 “我让你滚开!”雪尔猛地推了叶溪声一把,叶溪声像纸片似的,一下就滚到了墙边。 “叶溪声……”雪尔向他伸出一只手,想去拉住他,半途中,眼神又变得锋利无比,“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出现?既然拿走我的记忆为什么还要还回来?!” “啊!” “对不起……对不起……”叶溪声蜷缩在墙角,眼泪打湿了地板。 雪尔突然发疯般的毁坏房间,将床、将书桌、将衣橱砸得四分五裂,砸完房间还不够,将他们的家毁得七七八八,再也没看墙角的叶溪声,从变成废墟的家中离开。 雪尔走后,叶溪声压抑的哭声逐渐放大。 叶溪声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也会这么崩溃大哭。 或许系统是对的,锁定一些记忆是必要的。 实验基地中,阿诺被老态龙钟的应教授拦住。 “阿诺,此行的任务可完成了?” 阿诺顿住脚步,然后点头:“已经获得了雪尔大人的信任。” 应教授道:“既然获得了信任,他为何还要毁你半边翅膀?虽然我已经为你修复,但始终比不上之前那一对契合。” 阿诺磨了下牙,道:“您既然派我去找雪尔大人,军方为什么又派东宴来抓捕雪尔大人?难道你们不清楚他和雪尔大人的关系吗” “好了好了,军方那边的事我也不清楚。”应教授叹息了一声,又道:“我刚收到消息,雪尔捣毁了军方十几个基地,军方已经决定逼他放弃身体自主功能。” 阿诺大惊失色:“你们想做什么?!” 如果雪尔大人主动放弃“身体自主功能”,就算叶溪声能偷到记忆体也于事无补,雪尔大人永远不会再恢复记忆! 应教授笑了笑:“他们已经知道雪尔的弱点,还让你前往F区把‘那人’带回来审问一番。” 糟了! 雪尔大人千万不能回a区! 阿诺错身离开,应教授盯着他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刚出基地大门,阿诺便与神色匆匆赶来的江寒撞在一起。 “糟了!”江寒大喊道。 阿诺脸色雪白,问:“是不是军方有什么消息?” “雪尔回来了!军方要用叶溪声逼他放弃身体自主功能,快!你赶快去通知叶溪声,让他快逃!被抓住就全完了!” “雪尔大人回来了?!” “别愣着,赶快通知叶溪声,让他快逃!” “他逃不过帝国的眼睛……没有雪尔大人,他哪里都去不了……” 江寒急得跺脚:“你忘了?!这九年全世界都在找他,还不是没找到!” 阿诺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正打算伸出翅膀,头顶便慢慢间降落一人。 雪尔停在半空,睥睨着两人,“你想去哪里?” 阿诺脸色一僵,半跪在雪尔面前,“雪尔大人,您……想起来了?” 雪尔冷冷道:“嗯。” “雪尔大人,您快带叶溪生走……啊!” 他动了动眼神,空中气流搅成一条,抽向阿诺的脸。 “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 “雪尔?你回来了?”应教授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欢迎。” 应教授又诧异地看向江寒二人:“江大人,你怎么有空过来?还有阿诺,元首等着你把叶溪声抓回来,还愣着做什么?” 阿诺唇色苍白,看了看雪尔。 雪尔冷淡地回视,道:“既然是元首的命令,你就去吧。” 江寒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 见阿诺还愣在原地,雪尔不耐烦道:“还不快去?” 阿诺低下头:“属下明白。” 江寒若有所思地看着雪尔,他不相信雪尔不知道,叶溪声一旦落入军方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更加不相信雪尔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溪声送死,雪尔到底打得什么注意? 离开基地,到达F区时,天已经亮了。 叶溪声整理好了情绪,把家里毁坏的东西能修的全部修好,不能修的全部扔了。 阿诺到时,叶溪声刚洗完脸,准备离开。 看到他,叶溪声惊讶地说:“你不用这么心急吧?我们还不知道记忆体在什么地方呢。” 阿诺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比起叶溪声的生死,他更加不想让雪尔大人陷入危险之中。 “你不能回军区,元首想用你的性命威胁雪尔大人放弃自主功能,他一旦放弃,就算你盗走记忆体也没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叶溪声不以为然:“我的命而已,他们想要就给他。” 阿诺白了他一眼:“如果你有可能救雪尔大人,我一定在军方之前杀了你,以绝后患。” 叶溪声心想你杀了我也没用,任务没做完他不会死,也不能离开。 “你的命在我们眼里什么都不是,在雪尔大人眼里却不同,你打算怎么办?” 想起雪尔,叶溪声神色黯淡几分,苦笑道:“你不懂,我的性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对我好是因为他不记得自己受过的煎熬,想起来以后,他只怕是恨死我了。” “不懂的人是你!” “那我问你,你来找我雪尔知不知道。” 阿诺点头:“知道。” 叶溪声笑了笑:“他明知道我落入军方手里是死路一条,却还是放任你来。你说,我的命对他来说重要吗?” 阿诺一愣,叶溪声说得有道理,雪尔为何要放任叶溪声送死呢? “计划照常进行,他们让你来抓我,你就把我抓回去,到军区我更容易和东宴见面,也更容易下手。” “可是……” “你放心,就算军方真的能用我威胁到雪尔,到时候你再一刀杀了我就是。记得下手利索点儿。” “……”阿诺无语,“你不怕死?” 叶溪声理所当然道:“不怕啊,但怕痛。” “那走吧,带我去见元首。” 阿诺点点头,其实他想过,听江寒的话,让叶溪声躲起来。 可是,叶溪声还在,雪尔大人就有恢复自由的可能,如果叶溪声逃走,雪尔大人就只能慢慢地变成军方的兵器。 两人离开之际,阿诺的联络表收到一条消息。 他低头查看消息,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叶溪声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阿诺抬起头,眼神有点迷茫,说:“雪尔大人让我带你回实验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有空了再捉虫,晚安啦 第二十一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二十一) 夜幕如一张大网圈住整个实验所。 在基地大门即将打开之前,阿诺郑重其事地说:“叶溪声,你想好了。一旦你有威胁到雪尔大人的可能,我就会直接杀了你。” 比起这些,叶溪声更想知道,雪尔为什么要让阿诺把自己带回基地。 “我不是说过吗,让你下手利索点儿。” 叶溪声被关进实验基地里,雪尔一直没露面,倒是阿诺不时过来陪他说两句话,两人都没摸清楚雪尔的想法。 不把叶溪声交给军方,又不来见他。 时间过得很快,这天阿诺带着江寒来见他。 叶溪声虽然被关着,但吃得好睡得好,没人苛待,生活条件比在F区高了不少,身体还胖了一圈。 江寒进来时,他正躺在床上翘着半条腿,姿态别说多惬意。 “你小子可以,当个犯人还胖了一圈。” 叶溪声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他现在更想看到东宴,万一途中出现什么变故,雪尔放弃了那什么自主功能,一切就都完了。 “你什么态度?”江寒坐在他旁边,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我是给你带消息来的。” 叶溪声浑身一激灵,“什么消息?是不是东宴有消息了?” “是!”江寒瞪着他,说:“你还挺悠闲,现在整个a区都知道雪尔把你抓回来了,军方那边问他要了几次人他都没给,明着和军方作对,对他自己根本没什么好处。” “那他……”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注意。”江寒道。 “这样一来,军方是不是以为雪尔在保护我,以后就可以用我威胁雪尔了?” 江寒摇头道:“也没有那么糟糕,不如说事情变得更可观了。雪尔把你抓进来不知是为了报仇还是想保护你,军方现在拿不定主意,正在试图和雪尔交涉,试探他对你的态度。毕竟为你捣毁十多个基地都是在失忆的情况下。” “这么说,他们不会逼雪尔放弃身体自助功能?” “难说,雪尔对他们的威胁太大,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只是……” 叶溪声疑惑道:“只是什么?” 江寒皱眉道:“只是,你不再是威胁雪尔的筹码。而且,军方研制出了毁灭记忆体的仪器,实验体的弱点将不再是弱点,你也没有必须死的理由,雪尔这么做,会不会是想保全你?” 阿诺和叶溪声均是一愣: “怎么可能?!” “有可能!” “阿诺?!”叶溪声不解地看着他。 阿诺动了动唇,“你知道雪尔大人的制约是什么吗?” 叶溪声怔愣问道:“是什么?” “是誓死保护你。我原本就不相信雪尔大人会把你交给军方,现在想来,他命我把你带回基地,就是假意让军方觉得他是在向你报仇,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把你交给军方手中,到时候你就更有机会盗取雪尔大人的记忆体了。” 江寒听得后背发凉:“你们疯了?东宴提起时我还不信,你们真的想盗取雪尔的记忆体?你们是送死啊!” 叶溪声眼眶一热,低下头去,“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既然军方没法用我威胁雪尔,那计划就可以照常进行。快说,东宴那边有什么消息?” 江寒瘪瘪嘴,“这些都只是猜测!” “少废话,快说!” “东宴说,雪尔的记忆体放在第二军区实验区,如果你想知道具体位置,只能先到第二区找到他。第二军区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区,不出预料的话,雪尔把你交给军方之后会在第二军区审讯。” 叶溪声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然后对阿诺说:“为确保万无一失,阿诺你一定要找机会押送我过去。” 阿诺点头:“我会想办法。” 叶溪声的房间里有一扇小窗,每晚月亮升起,银白色月光就会像水一样倾洒在他的枕边。 挥不去的枕边月光,就像点在他心头的朱砂痣一样。 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枕头上,瞧着窗外圆圆的月亮。 这一刻,他很想雪尔。 他想回到雪尔告白那一天,告诉他“我喜欢你”。 叶溪声嘲弄地笑了笑,人啊,真是贱,给你的时候你不要。 “雪尔,我好想见你一面。”叶溪声自言自语地说。 窗台上压着一片影子,叶溪声眼前一亮,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赤脚跑到窗边,低声喊道:“雪尔?是不是你?” “雪尔,是你吗?” 窗外无人应答,叶溪声却笃定那片影子是雪尔,自顾自地说:“雪尔,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的记忆体还给你。如果他们想用我威胁你,你千万不要上当,他们无非是想杀了我,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等你自由了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你不想我跟着也可以。” “不用。”窗外那人终于应了一声,“不要白费功夫。” 叶溪声趴在窗台上,“我真的有办法,你相信我。” 窗外沉默了许久,“叶溪声,我一直都相信你。但是我不需要,明天我会把你交到军方手里,他们不会取你性命,审问完之后会把你送回F区,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瓜葛。” “不……” “叶溪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叶溪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雪尔?雪尔?” 窗台边压的那片影子已经不见了。 雪尔为什么要特意说这些?他怎么知道军方要把叶溪声送回F区? 翌日,阳光初升,江寒带着一大批全副武装的人闯了进来。 他们动作粗鲁地架起叶溪声,雪尔跟在后面,不徐不缓地走到叶溪声面前。 “叶溪声我就带走了,幸亏你知道分寸,没有杀了他。”江寒对雪尔道。 雪尔冷冷地看着他,“杀了他,足够吗?” 他右手捏住叶溪声的下巴,说话间,扬手重重一巴掌打在叶溪声脸上。 叶溪声一咬牙,脸颊火辣辣地疼。 雪尔将手覆盖在叶溪声红肿的脸颊上,暖暖气流包裹着痕迹,很快恢复如初。 江寒见状努努嘴,“我说你这么恨他,他身上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原来都被你治好了。雪尔,还算你聪明,元首大人可不想见到一个垂死的叶溪声。” 雪尔背过身,不冷不热地瞥了江寒一眼,道:“把他的命留给我。阿诺,你和他们一起去。” “是,属下明白。” “好了,人我带走了。”江寒道。 叶溪声被人押着离开房间,心头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雪尔独自一人站在房间里,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背面,叶溪声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押送叶溪声前往第二军区的是一辆军车,江寒支开司机,让阿诺代劳。 江寒和叶溪声坐在后排,叶溪声率先问道:“是不是情况有变?” 江寒白着脸点了点头:“不知是什么原因,雪尔决定放弃自主身体功能,明天会在第二军区实验区进行实验,你一定要赶在实验完成之前找到记忆体。” “什么?!”叶溪声大惊失色,“我不是已经威胁不到雪尔了吗?他为什么还要放弃?” “我不知道。”江寒道。 阿诺跟着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能盗出记忆体。” 叶溪声苍白着脸,无声地呢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军区位于a区最中心,是军方最为重要的一个基地。 他们将叶溪声押到一个大厅,大厅两旁整整齐齐地站着军方战士。 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背对着叶溪声站在不远处,看背影似乎年纪并不大,身姿十分挺拔。 叶溪声被人踹了一下腿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叶溪声怒目看去,此人正是一脸促狭的东宴。 没等叶溪声发落,前方那人便问:“你就是叶溪声?” 男人转过身来,赫然是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 叶溪声道:“你就是帝国元首?” “大胆!你竟敢对元首大人这么说话?!”旁人怒喝道。 “诶,不知者无罪,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我都觉得烦。”帝国元首走到叶溪声面前来,轻轻将他扶起,温声道:“想必在雪尔手里吃了不少苦吧?” 叶溪声承情站了起来,没有回答,反问道:“不知元首大人大张旗鼓地抓我过来,有什么事?如果是关于实验体的秘密,那您放心,我根本没记住。” “叶先生哪里的话,实验体能有什么秘密?即便是有,现在对我来说也是无足轻重。今日请先生过来,是想感谢先生,把雪尔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送给我们,顺便想问问先生,不知先生这九年都在何处?为何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叶溪声道:“我这么些年一直在F区隐姓埋名。” 元首眯起一双凤眸,嗤笑道:“是吗?我还想留先生在这里小住几日,向先生讨教一下呢。” 叶溪声心中一沉,看样子是要送自己离开,可是失去这次机会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他必须要留在第二军区。 这个男人似乎对实验很有兴趣,叶溪声稍微思考了一下,说:“元首大人,我这里有个神奇的法子,想必对大人、对帝国都十分有用,大人可有兴趣听一听?” “噢?那叶先生不妨说一说?” “我有一个起死回生的办法。” 大厅中霎时落叶可闻,帝国元首也变了变表情:“先生不妨细说。” “我能在死后的第四分钟复活,为了让帝国变得更强大,我愿意加入帝国,为帝国效力。”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元旦节快乐! 第二十二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二十二) 众人哗然,纷纷朝叶溪声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 叶溪声此时可谓万众瞩目,只是他丝毫不觉得开心,甚至心越来越往下沉,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帝国元首如此热衷于实验,想必一定会把他当成实验品研究个够本。 “复活?听上去倒十分不错。”帝国元首笑叹道,并不完全相信叶溪声的话。 空口无凭,叶溪声本来也没觉得他会相信,自己只能受点罪,死一次。 “大人若不信,不如找个出手利索点的人试上一试。”叶溪声道。 元首沉默地看着叶溪声,没有立即应下。 如果叶溪声所言属实,他加入帝国必定会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只是,如果他不能复活……也罢,叶溪声的命不值钱,亦不需要用他来控制雪尔,无妨一试。 “东宴,有劳你了。”元首对右边的男子道。 东宴脸色凝重,不知道叶溪声玩得什么花样,难道他自暴自弃了? “你,想好了?”东宴迟疑地问。 叶溪声点头,嘱咐道:“下手利索点!” 东宴抿了抿薄唇,在得到元首的首肯之后,动作快如闪电,摘除了叶溪声的心脏。 鲜血洒向地面,如洁白地毯上盛开的野花。 叶溪声轰然倒地,大厅中众人屏息凝神,视线被拴在了叶溪声身上。 东宴下手果然利索,叶溪声几乎没感觉疼痛,然后短暂地失去意识。 【叮——本世界肉.身已死,功能表将自动为宿主重塑身体,时限约为三分钟。】 脑海冷不丁地响起机械化的声音,叶溪声怔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全身透明地站在大厅中央,脚边是自己毫无生气的尸体。 一道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他的身体似乎被人撕碎又一次一次重拼,每重拼一次,都给全身带来奇痒无比的感受,像有一把镰刀在他身上不断地割开伤口,然后撒盐,放上无数只蚂蚁,任它们撕咬吞噬。 “啊!啊!”叶溪声无法忍受这种疼痛,自己的肌肤在一寸一寸被剥离重塑,他被压扁被拉伸,无数根针穿进他的皮肤里,一寸一寸地往深处扎,忍受钻心之痛的同时,无数只蚂蚁沿着他的伤口深入脏腑,它们咬着叶溪声的肉,喝着叶溪声的血,恨不得把他折磨到疯掉。 “啊、啊!”叶溪声双腿一弯,重重地跪在地上,他除了痛苦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啊!”他奋力地怒吼着,这样似乎能减轻一点疼痛。 疼痛和痒意每分每秒都在鞭笞他的身体,比死更加难受,比死更加恐惧。 雪尔……雪尔…… 他是不是无数次忍受这个过程?身体一次又一次地重塑,撕碎又重拼,没有尽头地重复。 【隐身时限还有三十秒,二九、二八……】 一道女声直接传入大脑,叶溪声咬着牙,手撑在地面,冰凉的石头竟然缓解了一些他的痛苦,他慢慢爬了起来,撕碎又重拼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脱离在世界之外,耳边愈渐清晰的声音却又将他拉了回来。 【十五、十四……】 叶溪声站起身,大概是身体已经重塑成功,他感觉到灵魂已经落入身体,疼痛褪去,周围一切都变得清晰不已。 眼看隐身时限即将归零,叶溪声硬撑着虚弱身体,抹干眼泪和汗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即使他现在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元首大人,三分钟已经过去了。” 东宴脸色顿时一白,扶起叶溪声的尸体,眼神惊愕地睁大。 他看到了什么? 他居然看到叶溪声的尸体在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众人都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同时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叶溪声的研究价值很高,绝对不能让他的尸体消失! “东宴,阻止他!”元首大喊道。 “没用。”东宴道。 “元首大人,我在这里。”叶溪声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震惊到几乎恐惧地看向声音来源处。 在叶溪声尸体消失的同一时间,一个鲜活的人凭空出现在东宴身边。 那人脸色十分苍白,用面无人色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可他的确是活的,本该是一个窟窿的胸口也完好无损,甚至正在轻微地起伏。 叶溪声?! 那一刻,众人脸上的表情有如百花齐放,惊恐、狂喜、担忧…… 元首英俊的脸上布满不可思议,他迟疑了片刻,上前碰了碰叶溪声的肩膀,是真的,他真的复活了! 被他这么一碰,叶溪声软绵绵地向后倒去,东宴虽然震惊,紧要关头还是接住了他的身体。 “你……” “我需要休息,元首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请等我养好精神再说。”叶溪声撑不住了,虽然已经不疼,但还是非常虚弱,连动一下都快要了他的命。 元首忙道:“东宴,快,送叶溪声下去休息。” “是。” 东宴背着叶溪声离开大厅,元首转身对圆柱后方的男人弯了弯腰,语气恭敬:“应教授以为如何?” 应教授从圆柱后走出来,神色凝重,忖度片刻,道:“人一旦停止呼吸,细胞便会死亡,根本来不及替换或者重塑,这绝非人力能做到的事。” 元首考虑了一下,又问:“依教授所见,此人留还是不留。” 应教授笃定道:“留。” 叶溪声趴在宽厚的背上昏昏欲睡,心中还惦记着雪尔的事,东宴如此受元首信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内情,便问道:“雪尔为什么要配合军方做实验?” 东宴被叶溪声不久前的壮举震惊到了,他抿湿唇瓣,没回答,忐忑地问:“你真的能起死回生?那……” “对不起,我没办法让别人起死回生。”叶溪声知道东宴想说什么,神色黯淡地打断了他。 “哦。”东宴淡淡地应了一声,“这里人多眼杂,回房间再告诉你。” 闻言,叶溪声放松精神,慢慢昏睡过去。 他醒转时,阿诺和东宴正坐在桌边大眼瞪小眼,全都在等他醒来。 天色已经暗下来,叶溪声懵懵懂懂地坐起身,身体极为舒适,像新生婴儿一般。 他伸了个懒腰,之后反应过来,神色大变:“现在什么时候?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东宴冷笑一声,“你睡了整整两天。” 叶溪声如遭晴天霹雳,唇瓣颤抖着,莫大的惶恐将他淹没,完了,全完了。 阿诺给他倒了杯水,难得地安慰道:“别听他胡说,你睡了半天,雪尔大人还没来。” 操,吓死他了! 叶溪声狠狠剜了东宴一眼,又不禁觉得纳闷,“你怎么突然对我那么好?” 阿诺神色复杂道:“东宴说,你为了留在第二军区宁愿以身试险,而且,我能感觉到你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替换过。” 叶溪声被他逗笑了,觉得雪尔身边有这么一人挺好玩的。 “别废话了,还想不想知道记忆体放在这么地方?” 叶溪声忙点头,“你快告诉我。” 东宴道:“你之前问我雪尔为什么要配合军方做什么,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雪尔刚回a区那天就主动找到元首,自己提出放弃自主功能,若说他提出后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自从雪尔来过之后,元首取消了清扫F区的计划。” “清扫F区?” “嗯。F区是帝国最难管束的一个地方,但战争降临时帝国不得不保护他们,所以,在几个月前,元首就提出清扫F区的计划,就是在几个月后的现在,用武力将F区夷为平地,驱逐所有F区居民。从雪尔来过这里之后,这个计划就莫名其妙取消了。” 雪尔并不是博爱之人,他绝不会因为F区这么做,可是他为什么要主动配合军方呢?叶溪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但不论如何,他绝不能让雪尔沦为一把人间兵器。 “那记忆体在何处?” 东宴道:“他的记忆体放在第二军区实验区,明日便是你盗取记忆体最好的时机。” “说来听听?” “实验区一般时候绝不容实验人员以外的人进入,但明日为雪尔进行实验,元首一定会带几位上将前往,到时候你混入其中,找到机会便可盗走记忆体。只是,你虽能起死回生,却未必躲得开那么多耳目,而且你暴露了自己能死而复活,本就已经成为军方的实验对象,你难道也想变得跟我们一样吗?” 叶溪声摇了摇头,“我有办法,你告诉我具体位置和归还的方法就可以了。” “那好吧。雪尔的记忆体放在中心实验室旁边的密室里,密码与他的编号一致,这个阿诺应该知道。到时候阿诺会在外面接应你,你拿到记忆体一定要平安地把记忆体交到阿诺手里,只有同为实验体的人才能打开实验体。我会尽可能为你拖延时间,把他们的人从密室外引开。” 叶溪声沉着脸色,三分钟时间应该差不多,在隐身情况下他是可以无视障碍物的,就算在封闭的地方也能来去自如。只是,肉.体重塑的滋味比想象中的痛苦无数倍,他不知自己能不能忍得过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 阿诺默了默,道:“还是我去拿吧。” “不行,你一进入密室就会被发现。叶溪声,你需要记住一点,要接近密室,只有在实验进行到最后关头,所有人都被实验结果吸引的时候,你才有机会。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只许成功,一旦失败,雪尔就会完全成为兵器,叶溪声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想要偷偷喜欢他的雪尔,无条件容忍他的雪尔。 叶溪声尝试地给出了真心,已经收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其实一点都不虐,有所有的刀都是为了后面的糖嘛 第二十三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二十三) 雪尔抵达第二军区前一晚,叶溪声在忐忑中度过。 原本说好养精蓄锐,阿诺会在临走前叫醒他,等阿诺准备喊醒他的时候,发现他睁着眼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你?” “我没事。” 见状,阿诺没再多说,只道:“雪尔大人快来了,我先过去。” 叶溪声动了动身体,躺了一晚上脚都是冰的。 “好,我去找东宴了。” 两人各自前往应去的地方,叶溪声扮作东宴的手下乔装混入,阿诺则到基地门口迎接雪尔。 基地大门缓缓向两侧移开,他们看到一身雪白的长发男人出现在不远处。 男人的外貌极其俊美,像巍峨青山,神圣而不可亵渎。 由于雪尔在a区名声很大,此时基地门内无数人簇拥着,只为一睹真容。 “雪尔。”帝国元首站在首位上,其余人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雪尔眼神异常冷摸,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便算回应。 元首不怒反笑,“要不要先准备一下。” 雪尔看到他身后的阿诺,摇头的动作顿了下来,然后点头。 “那就让阿诺带你下去准备一下,准备好了让人过来通报一声就行。” “嗯。” 阿诺向元首弯了弯腰,接着走到雪面前,为他带路。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雪尔却始终看向前方,没有任何反应。 阿诺将雪尔带回事先准备好的房间,转身把门关上,身后雪尔便问:“他呢?” “雪尔大人无需担心,叶溪声如今很安全。” 雪尔沉默下来,走到窗边,静静看着拂晓天边。 阿诺迟疑地走上前,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又见他许久不说话,试探地问:“雪尔大人,您是不是有话……要我转告叶溪声。” 拂晓光芒打在雪尔身上,阿诺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雪尔低下头,眼帘微垂,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嘴角不知是上扬还是下垂,有一点弧度,阳光洒下时,显得既柔情又阳光。 “阿诺,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阿诺眼眶一红,震惊地看着雪尔,不敢相信他在对自己说什么。 “雪尔大人……” “在这里,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 “不……不要,雪尔大人您不要再说了!”阿诺拼命地摇头,他不能接受雪尔大人对他的转变,因为阿诺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叶溪声。 雪尔轻轻摇了摇头,“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他的存在对军方来说已经不是威胁,我想要他好好地活下去。” 果然!雪尔大人所做的一切果然是为了叶溪声! “那您为什么还要放弃,叶溪声会好好的……会好好的……”阿诺无力地重复着。 “我的记忆迟早会被抹去,我迟早,都会忘记叶溪声的存在。但F区是他的家,是我们的家,是我唯一想记住的地方,哪怕我变成行尸走肉,至少和叶溪声经历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不……不……”阿诺无法接受这样的雪尔大人,他无法想象,他最爱的雪尔大人会因为叶溪声变得那么卑微。 “只要拿到记忆体,您就能恢复自由!只要……” “没用,帝国不会放过我,与其记得一切连累叶溪声,不如忘了好。”雪尔看到蔚蓝的天空飞过一双鸟儿,如此蓝的天空他已经九年没见过了。 “你说,我打了他一巴掌,他会不会怪我?” “不会,他不会的。”阿诺崩溃大哭。 雪尔微微一笑,“我真的好喜欢他,如果活在这世上,我的使命就是为叶溪声牺牲一切,就算能重来一次,我一定还会守在他身边。” “雪尔大人……那您就舍得让他一个人……” “舍不得。”雪尔敛起笑容,垂下眼帘,“阿诺,你是不是觉得我从来没怕过什么?” “当然,您是世上最强的人,您无所不能,您是战神。” “以前他很爱玩,经常惹麻烦,我如果不变得强大,保护不了他。但我也会怕,我怕有一天比我更强大的人出现,我怕他不喜欢我,我怕我会忘了他,更怕我会伤害他。” “不会的!不会有比您更强大的人出现。您是不是,从很早之前就做出这个决定?” “嗯。” “无论叶溪声出不出现,您都会保护F区。您是不是从没恨过他?” “恨,一直恨。我恨他,我明明那么爱他,明明想把他刻进骨子里,明明希望他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可是,我现在不得不忘记他。” 阿诺哭到不能自已,他从来都不知道心脏可以难受到这个程度,让他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阿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和叶溪声,小混混才会死。”雪尔回头看着他,眼神黯淡却温柔。 “和您无关,您不要道歉!” “能不能帮我阻止叶溪声,别让他做傻事?” “可是,如果他能拿到记忆体,你就能恢复自由,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 “同样,也永远都摆脱不了帝国的纠缠,帝国总有一天会培育出比我更强大的机器,我不能拿叶溪声的命做赌注。” 阿诺脑海里闪过东宴说的话,眼神一亮,狂喜道:“叶溪声不会死!他可以起死回生!是真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本以为雪尔会动摇,谁知他简单地摇了下头,说:“你我都知道,起死回生根本不可能,无非是心脏仍在跳动,全身细胞再生,那种滋味我们尝过千百遍,可他最怕疼了。” “雪尔大人!” “阿诺,如果他真的能起死回生,一定会被应教授带回实验基地,你要找到机会送他回F区,只要在F区他就是安全的。”雪尔把F区编织成一张大网,坚韧的网丝足以在帝国的爪牙下护叶溪声周全。 “该走了。”雪尔抬头一笑,大步迈向前方。 那前方没有叶溪声,但他知道,叶溪声在身后,被自己牢牢地护在身后。 “是。属下,明白。”阿诺擦干眼泪,紧跟着雪尔的步伐。 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雪尔都是他唯一的主人。 元首以及数十位大将前往实验区,东宴便是其中之一。 为保证不出丝毫纰漏,身后跟着如长龙般的队伍,将实验区里里外外包围住。 叶溪声身高接近一米八,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要踮起脚才能看到前方的人。 没看到雪尔的身影,他有点郁闷地落了下来。 “你干什么?别被发现了。”走在他前方的东宴叮嘱道。 “雪尔在什么地方?”叶溪声问道。 “他比我们先一步走,现在恐怕都躺在实验室里了。” “那怎么办?会不会赶不及?” “放心,实验过程最少四个小时,还要在他全程不反抗的情况下,他要是稍微有一点反抗的心思实验都会失败。比起他,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你昨天在元首面前露了这么一手,以后恐怕连实验室都出不了了。” “不可能。”叶溪声哼笑道。 “阿诺过来了。”东宴道。 他话音刚落,阿诺便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上将,实验室里还差几个人。”阿诺朝东宴弯了弯腰。 东宴点头道:“你们和我一起守住实验大厅,记住,不能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入,知不知道?” “是。” 其他人都守在实验大厅外面,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看来,除了最后关头其他人都被实验结果吸引,他真的没机会躲开这么多耳目,去拿记忆体。 “喂,”叶溪声指了指坐在大厅里的元首和数位上将,“他们不会要在这里等四个小时吧?” “当然了。” 阿诺带着叶溪声站在一面墙下,两人话音刚落,安静的实验大厅里传来一道开门声。 处于大厅正中的实验室被人打开,一身白色实验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雪尔。 “元首大人,他想在实验开始前问您一句话。” 元首眯了眯眸子,看向雪尔,“你想问什么?” 雪尔双眼如潭,深沉危险:“我只问你一句,能不能说到做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问完了,那我们进去吧?”实验服的男人道。 雪尔深深地看了元首一眼,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像被定在某处,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开。 叶溪声看着实验室门口的身影,在他转身后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从雪尔眼中看到了眷恋与不舍。 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一切,不知为何,叶溪声静静地看着那边,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地掉了下来。 大厅中安静得不像话,他们似乎都能感觉到,时间在一分一秒极其缓慢地流逝。 阿诺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神情时而纠结时而低落。 看着大厅中央的计时器,时间一点一滴流走,叶溪声心跳得越来越剧烈,他看向身旁的阿诺,问道:“密室在哪个方向?” 阿诺看着他愣了几秒,无比凝重地问:“你确定你的办法是万无一失的?” “嗯。”叶溪声猛地点了下头。 阿诺闭上眼,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语气深沉:“密室就在中央实验室的后边,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被实验结果吸引的一瞬间绕到实验室后面,由于我不能靠近,只能停在转角的地方等你,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触发密室里的机关。” 时间分秒流逝,中央实验室的大门终于被人推开。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对元首躬了躬身,说:“实验会在五分钟之后结束。” 此话一出,大厅中瞬间沸腾起来,东宴朝两人看了过来,意思是可以行动了。阿诺和叶溪声猫着腰向后绕,大厅中谁也没注意,那面墙壁下的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密室的看守人员不多,他们从广播里得知此事全都在兴奋地小声谈论。 东宴从另一头走过来,对看守的几人说:“实验就要成功了,以防万一,你们全都去大厅守着。” 几人都想目睹帝国最强兵器的诞生,稍稍迟疑了一下,就打算离开,却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东宴利落地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密室凶险万分,没有万全把握,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叶溪声摇了摇头,转头看着阿诺,“快,杀了我!” 第二十四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二十四) 阿诺蹙眉问:“你说什么?” 叶溪声没时间解释, 催促道:“快,动手!” 见他态度坚决,阿诺抿着薄唇, 手掌穿透他的胸膛。 迟缓的疼痛感传进大脑,叶溪声闷哼一声, 体力不支, 慢慢倒了下去。 阿诺接住他的身体, 脸色煞白地看向东宴。 东宴道:“他会在死后的第四分钟复活, 当时他明明在我怀里, 下一秒却出现在我身边。我猜, 他在死亡的一瞬间就能复活,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我们看到不他, 所以, 这三分钟他是可以自由行动,并且是隐身状态。” “这样的事, 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是已经发生,叶溪声给人带来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此刻的叶溪声被剧痛席卷全身, 皮肤和血肉被剥离然后重塑, 血肉生长而带来的痒意, 让他如百爪挠心一般。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感受着身体一遍一遍被吞噬的痛苦,简直比死更难受。 可时间不够了,他必须要在三分钟之内拿到记忆体,一定要赶到实验结束之前, 他不能让雪尔忘记自己,绝对不能。 痛苦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死死咬住牙齿,眼前视线朦胧,汗水从额角滚落浸入眼中,刺痛锤击着他的大脑,每动一寸,撕心裂肺的疼痛便席卷全身。 他忍着潮涌而来的剧痛,靠着墙壁缓慢地向前移动。 通往密室的路不过五米,叶溪声却觉得从未走过这么漫长的路。 “啊!”他低低地呐喊着。 东宴料定叶溪声听得见他的话,在一旁提醒道:“只有三分钟时间了!” 其实,东宴并不是一定要让雪尔离开a区,他承认雪尔很强,但总有一天他会超越雪尔,只是莫名的,看到叶溪声这么坚持,他也认真了起来。 微弱的声音传入脑海,叶溪声眼神一凝,深吸一口气,攒足力气,手在墙壁上一推,身体出于惯性向前倒了去。 叶溪声往前跑,不敢停下,他知道一旦停下来,他恐怕再也站不起来。 他额头青筋凸起,整张脸苍白得跟白纸一般,就这么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密室。 他晕晕乎乎打量着密室,两边金属高墙放射着红外线,似是编织着一张精密的大网,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 红外线的另一头,便是放在展示台上,悬空的白色球体。 白色球体闪动着时强时弱的光芒,那里面装着雪尔所有的记忆和五感六绝,就是这个不足拳头大小的东西禁锢了雪尔的自由。 叶溪声的眼睛锁定在白色球体上,他迈出一步,空中立即响起“滋滋”的声音。 “啊!” 脚踝传来的钝痛让他半跪下去,功能表在他脑海中响起:【重塑□□被损坏,正在重新生长。】 叶溪声低头一看,他的整个小腿已经被红外线割裂,如今正在重新生长,只可是生长的速度抵不过红外线破坏的速度,一波接一波的剧痛焚烧着叶溪声的理智,好在上半身的□□还未生长,即使红外线撕割他的身体也没有带来多余的疼痛。 这样不行,如果双腿动不了他根本拿不到记忆体。 他双手撑着地,身体向后一步,让双腿离开红外线的照射范围。 “雪尔,等我!” 双腿血肉愈合,叶溪声咬破嘴里血肉重新站了起来,他沉沉地呼吸着,下一秒,冲进红外线编织的密网里。 疼!疼! 除了疼他没有其他感觉。 他扑通一声跪在展示台下面,只是他的双手还没完全生长出来,根本碰不到雪尔的记忆体。 等待,时间极其漫长。 当剧烈的痛痒传到掌心时,他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快了!马上就要拿到了! 他靠着展示台,双手做出“捧”的姿势,艰难地朝记忆体靠近着。 终于,他碰到了记忆体。 他把封锁雪尔记忆的球体捧在掌心,嘴角竟然划开了一抹笑容。 “终于拿到了。” 叶溪声转过身,看着密集的红外线,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红外线割裂了他身体里细胞,幸好他的把手牢牢护在怀里,才不至于让记忆体掉落下去。 他像是习惯了疼痛,哼都没有哼一声。 来到密室的出口前,他站定下来。 自己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已经无法做到来去自如,现在他想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叶溪声没有时间思考,他后退一步,将整个背部曝露在红外线之下。 “滋滋!” “啊!啊!” 比他想象中的疼许多。 【重塑□□被损坏,正在重新生长。】 事不宜迟,他转身用背部狠狠撞向大门。 被破坏的身体跌落在地上,细胞生长的速度减缓下来。 “时间快到了,他怎么还不出来?”阿诺担忧地问。 东宴朝他怀里看了看,叶溪声的身体从手掌一点一点消散。 “应该快了。” “咚!”右侧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两人将视线转移过去,是一颗白色的球体滚了出来。 “是记忆体!叶溪声拿到了!”阿诺高兴地说。 东宴捡起记忆体扔给阿诺,眼神疑惑地看着地面,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没出来?” 叶溪声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奋力转过头,看着另一边的阿诺。 阿诺拿到记忆体,记忆体像认得他似的,投射出一道白色屏幕。 阿诺在屏幕上输下雪尔的编号:19323 【错误!】 “不可能!”阿诺震惊得无以复加,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东宴脸色巨变,一个闪身出现在阿诺身边,“你确定这是雪尔的编号?” 阿诺点头:“我确定!雪尔大人的编号我绝对不会记错!” 叶溪声光亮的眸子逐渐沉了下去,他撑起身体,依靠着墙,缓慢地走向阿诺。 不……不要…… “1、9、3、2、3。” 【秘密错误。】 阿诺还要继续输入,东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想清楚!如果再错记忆体就会发出警报,会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你和叶溪声谁也跑不了!” 阿诺唇瓣颤抖,眼泪从苍白的脸上滚落。 雪尔……等我…… 叶溪声靠着墙,从他们身边经过,他满脑子都是雪尔,没有去看阿诺和东宴的表情。 千万不要忘记我,不要成为军方的兵器。 叶溪声整个人是放空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只想见到雪尔。 “想清楚!”东宴警告道。 阿诺绝望地挣脱他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在记忆体上输入了自己的编号。 【叮——解锁成功!】 阿诺怔怔地看着记忆体,瞬间泪如雨下。 “雪尔大人的记忆体早就被销毁了!他们研制出机器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销毁雪尔大人的记忆体!没用、我们做什么都没用,雪尔大人一定早就知道了!” 雪尔大人明明让自己阻止叶溪声,他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抱着一丝侥幸纵容叶溪声?! “这是你的记忆体?”东宴神情大变,“元首早就料到了?” 就在阿诺万分自责时,一段过往的记忆从闯入脑海。 ——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罐儿哥。以后啊,你跟着我混,我走到哪儿你就得跟我到哪儿,知不知道?” “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跑,我马上回来。” 阿诺最后的记忆,是罐儿哥离开的背影。 从那以后他的罐儿哥再也没有回来过。 叶溪声走到大厅,身体在一点一点变成实质。 看着关闭的实验室大门,他背靠着墙坐在地上。 雪尔怎么还不出来? 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在实验室里为自己报仇呢? 雪尔那么强大,一定会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打趴下,他会带叶溪声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 好慢啊,雪尔为什么还不出来? 快点啊,他都要撑不住了。 “咔哒。” 静谧的大厅中开门声响起,瞬间将所有人的眼睛吸引了过去。 出来的是一位老头,叶溪声在实验基地见过,他们都叫他应教授。 一头白发的帝国元首走上前,神情喜悦,问道:“实验结果如何?” 应教授取下口罩,回答道:“元首大人放心,实验很成功。” “帝国最强的兵器、帝国的荣耀,终于、终于诞生了!” 应教授转身对门内之人说:“雪尔,出来吧。” 老头的话像有回声一般,不断在叶溪声耳边回荡,他傻傻地看着实验室方向,猛然间有水滴落在手背,不知所以地低下头,水滴一颗接着一颗落在手背,抹了抹脸,才知道是自己哭了。 眼前视线被模糊,叶溪声抬起头,看见实验里走出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男人赤果着上身,胸膛精壮肌肉线条优美,黑色长发披散在脑后,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男人走到元首面前,半跪下去,低着头,一副忠诚的模样。 叶溪声看着那个方向,无声大哭。 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像溺入水中一般,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抓住。 在叶溪声看来,他所经历的痛苦,远远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元首大人,从今以后,雪尔只会对你唯命是从。”应教授道 “好、好!雪尔,快起来。” 雪尔站起身,不知为何,眼神偏向他的右手边,好像那个地方应该站着什么人才是。 就这么一眼,他的身体便被定住了。 地上坐着一个男人,他靠着墙壁,看着自己默默痛哭。 众目睽睽之下,雪尔转身走向另一边,元首眼神微变,却没阻止。 他知道实验结果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一出声就能阻止雪尔。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想看一看,是什么可以让现在雪尔产生兴趣。 雪尔走到叶溪声面前,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鬼使神差地伸用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 叶溪声一把抓住他的手,心头冒出一簇希望的火焰,“雪尔,你还记得我?” 看着面前男人眼里的希冀,雪尔没有甩开他的手,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你是谁?” 叶溪声万念俱灰,看着他逐渐哭出声来。 “应教授?”元首凌厉的视线扫向老头。 老头也没想到雪尔竟然对叶溪声有反应,语气凝重道:“雪尔的记忆已经被完全清空,并且永远不可恢复,除了臣服于您,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 “那这是为何?” “或许是叶溪声对他的影响太深,元首大人,这个人留不得。” 元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即使叶溪有再高的研究价值,他也不可能让威胁到雪尔的人存在。 这时,有位上将收到下属的消息,于是向元首汇报:“元首大人,密室被盗。” “噢?”元首的眼神短暂地停留在叶溪声身上,十分轻蔑,“那就由着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 “派人把叶先生送回F区。” “是。” 叶溪声是被两个人架着离开的,他哭得全身痉挛,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被送出第二军区时,他看到了守在门外的阿诺和东宴。 东宴接住他虚弱的身体,破天荒地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雪尔的记忆体已经被销毁了。” 叶溪声身体轻震,向他摇了摇头,“与你无关,我只是没想到,从一开始我想做的事就是徒劳无功。”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东宴继续问。 “回家。”至少那个地方还有雪尔生活过的痕迹。 “阿诺,你呢?你已经拿回了记忆体,可以不再受军方控制,你打算去哪里?” 阿诺发着呆,突然被叫起名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我以前不叫阿诺,我的名字是瓶盖。” 叶溪声震惊地睁大眼睛,他从破罐子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这是破罐子走失的义弟的名字! “你是破罐子的弟弟?” 阿诺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 “那你以后……” “以后,我会跟你回F区,我答应过雪尔大人会好好保护你。” 东宴怔了一下,问阿诺:“那你不恨我吗?” “恨你有什么用,罐儿哥不会再活过来了。从今以后我也不想再和军方的人有什么交集,我只想完成雪尔大人的嘱托,将叶溪声带回F区。” 一声钝响,军区大门再次被打开。 鹤发童颜的帝国元首出现在三人视线内,他身后跟着面无神情的雪尔。 见他们三人交谈着什么,元首眯眼笑了笑,问道:“叶先生和他们关系不错?” 叶溪声抬眼看去,只见雪尔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好像在打量,又像是审视,可无论是什么眼神,对叶溪声来说都十分陌生。 “元首大人。”东宴向元首鞠躬道,阿诺则一动不动地看着雪尔。 “以前认识。”叶溪声道。 元首又笑了一声,说:“那就由他们送你回F区吧。雪尔,我们走。” 雪尔终于收回了视线,恭敬地应“是”。 “等等!”叶溪声突然叫住准备离去的两人。 元首疑惑地看来:“叶先生还有事?” “我、我可以为帝国效力,我相信以我的能力一定会成为帝国的一把工具。” 阿诺不可思议道:“你疯了?!” 东宴也跟着说:“你别胡来。” 元首吃惊地看着他,最后仍是婉拒:“叶先生不适合留在这里,还是离开吧。” “可……”叶溪声张开嘴一个字还没吐出来,手持短刀的雪尔便出现在他身边,用刀尖抵着他的下巴,沉声道:“元首大人已经拒绝你了。” “雪尔,不可。”元首笑着阻止了雪尔。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雪尔收回了短刀,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叶溪声一眼,眼中警告意味十足。 “阿诺,你任务完成得很好,成功把复制的记忆还给了他,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原本已经走远的元首忽然回头,他看着阿诺,眼神意味深长。 阿诺身体一震,似是猛然想起什么,拉住叶溪声的手,狂喜道:“我们回F区!” 叶溪声收回注视雪尔背影的视线,疑惑地问:“怎么了?” “别问了,我带你回F区。” 他急不可耐,没时间解释,抓起叶溪声便飞往F区。 阿诺飞行的速度并不快,无法与雪尔相比,足足两个小时才降落地面。 一落地他就扔开叶溪声跑进屋里,叶溪声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竟也跟着跑了进去。 屋里被雪尔毁坏了大半,叶溪声看着他从客厅找到卧室,里里外外找了三遍都没找到,竟然还高兴地对叶溪声说:“太好了!” 叶溪声一脸懵逼:“怎么了?” “你之前问过我,我让雪尔大人恢复记忆的方法是不是记忆体,其实不是。记忆体太过重要,元首让人交给了我一份复制的记忆体,里面有雪尔大人所有的记忆,我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雪尔大人并不想恢复记忆,我就把复制的记忆体藏在这里,现在它不见了,很有可能是被雪尔大人拿走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叶溪声混乱无比,他疑惑地说:“难道他们不会发现复制的记忆体还在吗?” “不会!你别忘了,雪尔大人能恢复记忆不是因为记忆体,而是你。是你让他记起了一切,但元首并不知道,他以为我把复制的记忆体给了雪尔大人。”阿诺欣喜若狂道。 叶溪声也慢慢反应过来,他逐渐意识到了什么,问:“也就是说,雪尔还有可能记起来?” 阿诺却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一定,真正的记忆体已经被销毁,复制的东西未必还有用。” 雪尔大人恐怕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在实验之前交代自己那么多真心话。 想到这里,阿诺又有点拿不准。 “什么意思?”叶溪声敛起笑容,忐忑地问。 阿诺沉下脸色,说:“江寒应该会帮你,先让他多接近雪尔大人,试探雪尔大人是否还记得你再说。” 夜晚,雪尔站在元首卧房外的阶梯下。 满月当空,银灰月光如水柱倾斜而下,曝露在整洁严肃的大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披着轻纱的月亮,眼神迷茫。 月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比夜幕中璀璨的星光更要惊艳三分,江寒从右方走来时不禁看着他失了神。 “雪尔?” 雪尔疑惑地偏过头,看到是他,迟疑了一瞬,道:“元首大人的弟弟?” 江寒顿了下,“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以前从不会称呼他为大人。” “我脑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和元首大人相关。” “包括什么?” “包括,”雪尔低头,神色迷惘,“他夷平F区的计划。” “你不记得其他事了?”江寒神色复杂地问。 “我还记得,元首大人是我唯一效忠的人,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 “你还记得叶溪声吗?” 雪尔摇了下头:“不记得。” 江寒叹息道:“你知不知道,叶溪声就住在你们要荡平的F区。” “是吗。” 江寒无力地垂下头,他没想到元首竟然会出尔反尔,分明已经答应雪尔留下F区,现在居然打算让失去记忆的雪尔去执行驱逐F区居民的计划,就连江寒自己提起来都觉得羞愧。 “你在想什么?看上去很惆怅?” “惆怅?”雪尔不解地说,“我会有这种情绪吗?” “会,你身边没有那个人,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雪尔低头,没有问‘那个人’是谁。 见状,江寒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江寒离开之后,雪尔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他千真万确不认识叶溪声,醒来之后,他在右手腕的联络表里找到了一个东西,里面有很多画面,全都是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的画面,好像还被删掉了一些,有许多空白的地方。 那些画面没有声音,他不知道画面里的是不是自己,更不知道画面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翌日,叶溪声收到消息,雪尔并不记自己。 大概是已经承受过太多绝望,叶溪声一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 阿诺在破罐子坟前收了一夜,太阳升起才回来。 叶溪声搬了个小凳坐在屋子外面,背靠着墙壁逼视天空刺眼的光芒,眼睛干涩,已经流不出什么。 他觉得很疑惑,自己之前做的那么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的世界里有谁值得留恋,到如今,他都快忘了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江寒那边有没有消息?” 叶溪声没看他,淡淡道:“他不记得我。阿诺你说,我能不能变得强大一些,干脆也被军方拉去当实验品好了。” 阿诺低头看着他,眼神阴沉,“你想辜负雪尔大人为你做的一切?我绝不允许,你如果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杀了你。” 叶溪声哼笑一声,“你杀不了我,谁都杀不了我,就连我自己想死都是死不了的。” “雪尔大人告诉过我,他很喜欢你,就算他活着就是为你牺牲一切,他也心甘情愿,就算能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来到你身边。” 叶溪声彻底僵住了,脸颊上划过温热的泪水,他还以为自己把上辈子和下辈子的流干了,原来还哭得出来啊。 “他说,F区是你的家,是你们的家,是他唯一想记住的地方。雪尔大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我从未想过他会害怕什么,可他告诉我,他怕有天他会保护不了你,怕他会忘了你,怕他会伤害你,更怕你会不喜欢他。叶溪声,我真羡慕你,能够被雪尔大人如此深爱着,你就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叶溪声只觉肝肠寸断,“他应该恨我才对。” “他恨过你,不如说直到现在他都恨着你。他恨你逼得他不得不忘记你,但他从未恨过你给他带来的伤害。” 懊悔几乎要拉着叶溪声坠入深渊,朦胧的视线看向远方,好像这样可以看到远在a区的雪尔。 天空依旧那么晴朗,鸟儿成双入队,白云随清风缓缓移动,变幻成千万种形状。 叶溪声模糊地看见远方飞过来一片巨大阴影,它们挡住了上层的阳光,如同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吞噬着渺小的F区。 随着阴影不断靠近,天幕那边传来无数道“轰隆隆”的声音。 要下雨了吗? 叶溪声迷惑地看向那片罩地乌云。 阿诺见后神色骤变,目眦尽裂,口中念念有词:“被骗了……雪尔大人被骗了……” “是战机?战机为什么要到F区来?” “是帝国的战机吗?是不是有敌人进犯了?” “帝国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一定是啊,之前不都是这样吗?” “对啊对啊,雪尔是帝国最强兵器,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战机到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携着老小,纷纷看向那一架架威风无比的黑色战机。 大人眼里充满尊敬,孩童眼里尽是憧憬。 “妈妈,我们虽然很穷,但帝国没有抛弃我们对不对?以后我们也可以住上好看的房子,可以给妹妹饭吃,可以给她治病,她就不会变成天使了对不对?”男童牵着妈妈的手,稚嫩的声音书写着他想象中的美好。 妇女眼眶一热,蹲下身揉着男童的脸颊,“对,以后我们也会住上漂亮的房子,可以给妹妹买很多东西吃。” “快跑!快跑啊!” 叶溪声冲到大街上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他像一个疯子,没人相信他的话。 “那不是来救我们的!快离开F区,快啊!” 他喊得声音都哑了,周围的人只是疑惑地瞧着他: “小叶啊?你说什么呢?那就是来保护我们的,肯定是敌人攻过来了。” “对啊,雪尔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做噩梦了?” “咚!”一颗小石头砸到叶溪声身上。 小孩儿脆生生地说:“你胡说,帝国当然是来保护我们的。” 小孩儿的行为带动了其他同龄人,孩子们觉得叶溪声是坏人,他们在用自己方式维护心中的信念。 “让你胡说。” “坏人。” “不准说帝国的坏话。” “你不配成为帝国的子民,我们现在用的吃的都是帝国给我们的。” …… 石子砸在身上,带来尖锐的疼痛。 叶溪声哭成了泪人,声音嘶哑:“我求求你们快走吧,他们不是……” “滚!滚出去!” “我要砸烂你的房子,你从这里滚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阿诺怒吼一声,将叶溪声档在身后。 “阿诺,怎么办?那是帝国的战机对不对?他们骗了雪尔是不是?” 小孩儿拿着小石子扔到阿诺身上,“那当然是帝国的战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阿诺猛地瞪向小孩儿,他眼神太可怕,小孩儿霎时被吓得大哭。 “叶溪声,他们根本不是要驱逐F区的人,那些战机里全都是炸.弹,他们是想荡平F区。你跟我走,我可以带你逃出去。”阿诺抓住叶溪生的手,叶溪声却不从。 “那其他人呢?” “你对雪尔大人都那么狠心,还会关心其他人的死活吗?在你眼里他们不是和蝼蚁一样吗?” 叶溪声愣了下来,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大概会觉得这些人都是数据,死了再重新编排就可以,现在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不是数据,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 元首明明答应了雪尔为什么还要毁灭F区?难道不是因为想杀死自己吗? “阿诺,你快走,你不要忘了我不会死,无论多少次我都可以活过来。” 阿诺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地问:“你以为帝国那些人不知道吗?炸.弹里一定有抑制细胞生长的东西,我不能让你死。” 他们的争执越来越剧烈,其他人只当看个热闹,都没往心里去。 发出轰隆隆响声的战机停在头顶上方,如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整个F区,众人抬头看去,战机里掉落了无数带着硝烟的火球,它们掉落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等众人回过神来,地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坑,被气浪波及到的生物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炸得粉身碎骨。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男童抓着妈妈的手,无助地看着漫天火雨。 他们的保护伞破了,伤害加倍地涌了过来。 不!不是! 不是他们的保护伞破了,是他们的保护伞长出倒刺,要把他们活活蜇死。 “啊!是炸.弹,快跑!” 人们像受惊的鸟兽四下散去,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火雨仍在坠落,原地站着一个小男孩,他手里拿着没扔出去的石头。 他呆呆地看着天空,神情迷茫极了。 为什么,帝国的战机要在这里抛下武器?他们是不是看错了地方? 一定是!一定是! “叶溪声,快走!”阿诺唇色苍白,想去拉叶溪声,却发现他早一步跑开,将路上的小男孩拉了过来。 阿诺抓起叶溪声的衣服,将他和小男孩的带到山坡上。 小孩子颤抖的手抓住叶溪声的衣角,哽咽地问:“帝国为什么要对我们使用武器?” 叶溪声无法解释。 阿诺脸色凝重道:“爆炸的气浪里有腐蚀细胞的东西。叶溪声,只需一天一夜,F区的所有人都会变成一具白骨。” 一颗火雨在身边爆炸,阿诺敏锐地抬起头,天空中跃下无数道白色身影,他瞳孔大睁,猛地将小男孩推开,大喊道:“你快跑!” 小男孩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莫大的恐惧让他湿了双眸,他再次看向漫天的火势,转过身向山中跑去。 叶溪声看向天空,问:“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阿诺点了点头:“是。” 白色身影全部落在了叶溪声和阿诺的周围,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叶溪声往前推了推阿诺,“你快走,他们杀不死我。” “他们是杀不死你,但他们会把你关起来,让你的细胞每分每秒都被吞噬,你想一辈子不成人形吗?!” “可是……” 叶溪声话音顿住,他恐惧地看着人群中不徐不缓走出来的男人。 阿诺同样看到了那个人,眸子里掀起滔天怒火,“你们在干什么?!” “答应雪尔大人放弃夷平F区的计划,现在……却让他亲手来执行?你们是人吗?这就是我和雪尔大人一直以来效忠的帝国吗?!”他撕心裂肺地怒吼道。 他们谁也没想到,被帝国派人执行计划的人竟然是雪尔! 雪尔为了保住F区主动配合军方,军方却在他忘记一切之后如此来侮辱他?!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阿诺从原地暴起,身形如同一条巨蟒攻向军方的包围圈,谁知还未靠近,空气卷起扭曲气流,向他的躯体狠狠抽了过去。 空气中混合着爆炸气浪,阿诺被隔开的伤口不断被腐蚀,愈合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腐蚀的速度。 “阿诺!”叶溪声接住他的身体,难以置信地看向为首的男人。 男人张开洁白的羽翼,挥动几下,身体腾空,他停在半空看着脚下的叶溪声两人,下令道:“杀了他们。” “雪尔大人?!” 他怎么能杀叶溪声?那是雪尔大人最爱的人啊。 “是,上将。”众人朝他们蜂拥而去。 这是一条死路,他们已经没有出路。 雪尔垂下头,视线停留在叶溪声的身上。 他脸上的泪痕刺痛了雪尔的眼睛,垂在两侧的五指无意识卷曲。 “滚开!”阿诺将叶溪声护在身后,打退一个又一个敌人,但敌人总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就算阿诺再凶猛无敌也逐渐不敌,更何况他身上带着伤,身后还有叶溪声这么一个拖油瓶。 “阿诺,你不要管我,你快走,我求求你,你快走……别管我了。”叶溪声哽咽地说。 阿诺似乎什么都听不见,遵从内心的第一想法,他一定要护叶溪声周全。 “噗嗤!” 一把黑色弯刀砍入阿诺腰腹中,鲜血溅了叶溪声一脸。 “不!阿诺,不!” 弯刀被拔出,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刺入阿诺胸膛中。 “不……不要……” “噗!”阿诺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 叶溪声接住他的身体,跪坐在地上,让阿诺靠在自己怀里。 鲜血染红了草地和叶溪声的衣服,他捧着阿诺的脸,擦去他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紧紧将他搂在怀里,“阿诺、阿诺,你怎么那么傻!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 阿诺呛了口鲜血,抓住他的衣服,竟然还想站起来。 “你不要再动了,你不要再动了。” “我答应过……雪尔大人……” “一定要、要……护你周全。” “你不要管我,你不要再管我了。”叶溪声抱着他哽咽不止。 他只觉得自己心脏像要裂开了一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把雪尔送到江寒手里,他为什么要完成任务,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啊……啊……”叶溪声无助地大叫着,他希望有人来帮帮他,他不想阿诺死,不想雪尔忘记自己,不想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阿诺?阿诺!别睡!求你不要睡!” 阿诺眼里的光彻底消失了,眼睛一点一点闭上,任凭叶溪声嘶吼也没能阻止。 “不!阿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啊!” 叶溪声抱着失去意识的阿诺嚎啕大哭。 雪尔挥停众人,降落在叶溪声身边。 他半蹲身子,右手覆上叶溪声的脸,眼神疼惜,无厘头地问:“叶溪声,你想不想离开?” 叶溪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雪尔温笑一声:“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的笑容和以前完全不同,“叶溪声,这次我原谅你了,等我一下。” 说完,他站起身,周边抽起一股气浪,将军方的人击退数丈,然后他后退半步,身体猛地跃向高空,竟在眨眼间捣毁了所有战机。 被捣毁的战机失去飞行能力却没有下坠,而是像触到什么屏障似的,在空中生爆炸,变成粉碎。 做完这一切,雪尔落回叶溪声身边。 叶溪声愣愣地问:“雪尔,你想起来了?” 雪尔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快!你救救阿诺,他是因为保护我才会受伤的。” 雪尔大手盖住他的头顶,安抚他内心的恐惧。 “好,我会救他。” 雪尔将视线挪到阿诺身上,眼神柔和不少,“阿诺,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他将手放在阿诺身上,一股白色气流灌进阿诺身体中,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将阿诺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雪尔取下腰间的短刀,将它握进叶溪声手里。 “叶溪声,我原谅你了。我们还会再见,我等你来找我。” 叶溪声迷茫地问:“你说什么呢?” 雪尔握住他拿刀的手,稍稍一用力就把刀尖送进自己心脏处。 “你干什么?!”叶溪声扔下刀,旋即抱住他的腰身,眼泪滚落,“雪尔,治好你自己,我不准你死!” 雪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用唇去碰了碰他的唇,重复道:“我们还会再见,我等你。” 【叮——隐藏任务已经完成,宿主将在一分钟之内进入滞留时空。】 “不……” 叶溪声脸色雪白,声音颤抖。 他的身体化作尘埃,被风吹向高空。 【已进入滞留时空。】 滞留时空,名副其实,完全静止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叶溪声会进入休眠状态,在离开之前都无法醒来。 他躺在黑色虚空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不断靠近。 身影停在叶溪声身边,用手擦去了他眼角的泪珠。 “小东西,让你再骗我。”声音低沉,透着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想看叶哥和阿雪甜甜番外的呀? 想看的评论区吱一声哦,不想看就当我问【冷漠.jpg】 这章发红包~ ps:这个世界完结啦,下一个世界敲甜哦 第二十五章 背叛过的帝国兵器(二十五) 八月的天空阴晴不定, 十几分钟前还万里无云,这会儿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哥,下雨了, 快进来吧。” 雪尔站在门前,朝路边蹲着的男人喊道。 “等一下。”叶溪声专心地看着脚下, 雪尔看不清他在干什么。 门边少年无奈地勾唇, 走进淅沥雨势中, 走到叶溪声身边, 俯身往他怀里看。 只见叶溪声打开外套的拉链, 牵起衣角, 好像是在为脚边的石头挡雨。 雨水爬过他的脸, 用全身去亲吻叶溪声。 “哥。”雪尔蹲在他身边, 脱下外套罩在他的头顶上, “感冒了怎么办。” 叶溪声傻傻笑了两声, 献宝似的拿开衣角,雪尔看到石头下面有一队蚂蚁正在搬运东西。 “雪尔,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我要帮你多做一点善事。” 雪尔眼神怔了一下, 旋即弯了弯眉眼, “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 今天是你生日, 你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叶溪声推了他一下,“等它们搬完家我就进去。” 雪尔笑了笑,起身站到叶溪声后方,拿着外套遮在叶溪声头顶上方, “我担心你着凉。” “你快进去!这样淋着你也会着凉。” 雪尔纹丝不动,叶溪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在地上找了几根树枝,插在石头周围,将外套搭在上面,回头对雪尔说:“好了,我们进去吧。” “唔!” 少年将他搂进怀里,用高高大大的身体为他遮去雨水。 叶溪声烧了些水给两人擦身子。 “啊切!”叶溪声用帕子擦着头发上的水,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雪尔用毯子将他包裹成一团,下巴碰了碰他的额头,责备道:“有点发烧了。” 叶溪声鼻尖痒得受不了,又不想被雪尔唠叨,就忍着不说话。 他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雪尔就是不说话,雪尔以为他不舒服,埋下头捧起他的脸,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溪声张了张嘴,没说话。 雪尔将脸凑近,“嗯?怎么……” “啊切!” “……” “啊!对不起,我给你擦擦。”叶溪心里偷笑,用帕子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雪尔抓住他作乱的手,“别胡闹,赶紧去床上躺着,我给你煮点姜汤暖身子。” “不行!今天是你生日,你什么都不能做。”叶溪声揉了把湿漉漉的头发,不怀好意地说:“反正都已经淋湿了,我们去踩水吧?在我的家乡,小孩儿都喜欢下雨天出去踩水,你一定没试过吧?” “雨这么大,算了吧。” “别啊,这点雨算什么?一起去吧?我们去后山踩踩水,淋那么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 在雪尔犹豫的时间,叶溪声已经跑进了雨水中。 清凉的雨水顺着他的皮肤向下蔓延,脚边有个小小水坑,他灵机一动,朝屋里喊:“雪尔,你快出来,我找到一个好玩的东西?” “哥!”雪尔担忧地喊道,小跑到他身边,将双手放到他头顶,为他挡着毛毛细雨。 “站好了!”叶溪声大喊一声,接着往他面前的水坑里重重踩了一脚,溅起的积水打湿了雪尔的下半身。 叶溪声看他怔愣在原地,突然捧腹大笑,“你傻不傻……哈哈……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雪尔看着他叹了口气,下一刻,身体猛然朝他扑过去,卷住他的肩膀往地上一摔。 “啊啊啊啊!”叶溪声大叫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 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雪尔抱着他在空中转了个身,自己做了肉垫,落地之后,他把叶溪声推到一旁,自己欺身而上。 “重死了,快下去。”叶溪声笑呵呵地说。 两人半个身子挨在一起,雪尔动了动,准备起来,却不小心触到了什么,眸色顿时变得深沉无比。 叶溪声没多想,两个男人磨磨擦擦碰到也很正常,“不闹了不闹了,我不闹了!我们去后山转一圈就回来,很快的。” 雪尔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 通往后山的路上有一条小水沟,叶溪声脱了鞋袜赤脚踩进去。 “好舒服,雪尔你要不要来试试?” 雪尔担心地皱着眉头,提醒道:“你小心点,不要被树枝扎到脚。” “放心吧,我皮糙肉厚,虽然会有一点点痛。” 叶溪声只顾着和雪尔说说笑笑,没注意到水势越来越大,被冲得一踉跄,手里提着的鞋子差点飞出去。 雪尔眼疾手快地托住他,没好气地说:“摔倒了怎么办。” “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摔一跤又不会怎么样,你就这么心疼你哥啊。” 雪尔抿着嘴一言不发,看上去有些生气,叶溪声唏嘘一声:“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在走一会儿就上来。你帮我提着鞋子。” 他自然地将鞋子递了过去,雪尔也不嫌弃,顺手拿到手里。 “叶哥!!!” 小屋那头有人大喊一声。 叶溪声高兴地应了一身,“破罐子,一起去玩儿吗?” 破罐子穿着素白的衣服坐在屋檐下,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见叶溪声赤足趟着水十分嫌弃:“水里面有小虫子,待会儿痒死你。” 叶溪声努了努嘴,雪尔则沉着脸,一副不想被别人打扰的样子。 等他们到后山的时侯,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鸟儿在枝头上咿呀咿呀地叫唤,太阳从乌云中探出脑袋。 叶溪声鬼点子多,把雪尔牵到一棵树下,“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抬起脚在树身上狠狠踹了一脚:“祝你生日快乐!” 树上积水簌簌地往下落,密密麻麻。 叶溪声也没躲,正高兴雪尔被自己耍了,落下脚,脚底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直接刺破了他的脚底板,他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怎么……” 雪尔话还没说完,就被雨水淋得闭上了嘴。 叶溪声又痛又想笑,明明自己也被淋到了,还像个傻子似的。 雪尔拿他没办法,将贴在脸上的头发抹开,让叶溪声坐在岩石上。 “被扎了?” 叶溪声有点不好意思,讪笑道:“没什么大事。” 雪尔撕下衣角,将他受伤的地方包裹起来,然后把鞋子给他,捞起他的双臂往背上揽。 “不、不用,就是有点疼,我可以走!” 闷葫芦不顾他的反抗,托住他的双腿就往家里走。 叶溪声知道他的脾气,干脆趴在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 “你生气了?” “没有。” “我真没事,就是破了点皮,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嗯。” 路过破罐子家,叶溪声远远看到破罐子还坐在门前,卧槽一声,将头埋到雪尔的肩膀。 “呦,叶哥,害不害臊?你这是当人家哥哥的样子吗?” 叶溪声破罐子破摔,大骂道:“要你管?我就是累了,让他背背我怎么了?” 破罐子摊了摊手,“你想怎样都可以。” 回到家,叶溪声被勒令在床上躺着,雪尔在厨房忙东忙西,最后端着热乎乎的姜汤来找叶溪声,这时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连人都看不清了。 雪尔扶起他的上半身,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得去找医生。” 他刚想起身,就发现叶溪声拽着自己的衣服,任他怎么哄劝就是不松手。 “雪尔……” 叶溪声嘴里嘟囔着什么,雪尔俯下身,想听清楚。 唇轻轻擦过雪尔的耳朵,他身体一震,险些将叶溪声甩出去。 “雪尔,你、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明明烧得意识模糊,却还惦记着这件事。 雪尔苦笑不得地说:“等你好起来再说。” “不行,今天就要给你。” 雪尔顿了一瞬,低下头去看他的脸,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喉结滑动。 “我想你亲我。” 叶溪声歪了歪脑袋,问道:“亲哪儿?” “嘴。” 雪尔期待地看着他,叶溪声凑近他的脸,就在双唇要挨上的时侯,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打在雪尔脸上,嘀咕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雪尔双眸黯淡下去。 “看在是你生日的份上,我亲!”话音一落,他揪住雪尔衣领,将唇凑了上去。 温软的触感几乎让雪尔失去理智,他一手按着叶溪声的后脑勺,一手托着叶溪声背,毫无技巧地索取口里的一切。 等他放开叶溪声,才发现人已经昏睡了过去,他赶紧背着叶溪声去找附近的医生。 叶溪声醒来是第二天下午,雪尔守在床边,他第一句话便问:“我昨天把生日礼物给你了吗?” 雪尔心里咯噔一声,张了张唇,低头认错:“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昨天好像睡着了,生日礼物一定没给你。”叶溪声撑起上半身,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喏。”他把盒子扔给雪尔。 “这是什么?” “这是一把短刀,应该挺趁手,你留着吧。” “好,谢谢。” “咱哥俩说什么谢谢……哈哈……嘶!” 叶溪声笑着笑着发现有些疼,他捂着嘴,让雪尔去拿镜子过来。 雪尔心虚地点头,转身把桌面上的镜子拿给他。 镜面里,他看到自己唇角有一道被人咬破的痕迹,纳闷地说:“我这儿怎么被咬了?” “……” “不知道。” “操,家里不会有老鼠吧?万一有病毒怎么办?” “应该不会有吧。” “你怎么知道?” “应该不是老鼠咬的。” “可能是我自己咬的吧,你帮我拿点药膏过来。” “好。” 雪尔起身离开,叶溪声对着镜子若有所思:我自己能咬到这个地方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十八岁,阿雪是个为哥哥操碎心的好孩纸。 第二十六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一) 万籁俱寂中, 叶溪声耳边突兀地响起一道机械女声。 【叮——加载完毕,宿主即将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任务状态:隐藏。】 意识被一下子弹回身体,天旋地转, 叶溪声睡得太久脑海一片空白,险些记不住自己是谁。 整个人似乎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一点一点向下落去, 记忆逐渐回笼, 雪尔染着血迹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段记忆却像是沉睡了许久, 叶溪声竟回忆不起当时的感觉。 【叮——隐身时限还有一分钟。】 吵吵囔囔的声音愈渐清晰, 眼底漏进一丝白光, 叶溪声不适地皱起眉头, 睁开眼睛。 “诶, 楼二爷又来看戏了。” “可不是吗, 每月初一、十五都来,别看现在多热闹, 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奔着楼二爷来的?” “得了吧,宁城谁不知道, 楼二爷心仪梨园里的一位伶人?” “你别说, 那青河公子相貌绝佳, 和楼二爷站一块儿倒也般配。” 叶溪声怔愣片刻, 才想起他们口中的楼二爷是谁。 此地为宁城,官老爷跑了之后是楼家保护着一方百姓,楼家二子名为楼刃,一出生其母便叫贼人□□致死, 后来楼家老爷和大少爷在外打打杀杀忽略这位二少爷,导致楼二爷情感缺失, 叶溪声便是陪伴他最多的老师。 由于这孩子情感缺失,压根不知道仇恨是什么,害得叶溪声使用了金手指,强行跳过这个世界。 短短几年,他就知道爱一个人了吗? 不知那位青河公子是谁,竟然能让楼刃开窍。 “让一让,让一让,别挨着我的冰糖葫芦!”身后传来小孩儿的叫嚷声,叶溪声想避开已经来不及,隐身时限已到,小孩儿一脑门撞在他的背上。 “嘶。”叶溪声抽了口气,却不是被小孩儿撞的,而是他这副身子很弱,以往吃了不少药,嘴里苦得不行。 “哎呦!”小孩儿一趔趄,一屁股蹲儿坐到地上,抬头就要破口大骂:“你大爷的长没长……诶?青河哥哥?你不是应该在台上吗?怎么……” 叶溪声一点撞到人的自觉都没有,扬手一巴掌拍在小孩儿头顶上,“瞎喊什么?我像你哥哥吗?” 他指着自己问,小男孩儿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傻傻地点头:“像。” “……”这小孩儿有点欠打。 叶溪声实在口苦得很,弯下腰,搭着小孩儿的肩膀,诱哄道:“他们说那个楼二爷,是不是叫楼刃?” 小孩儿被他转移注意力,回答道:“对啊,楼二爷长得可好看了,还是咱们宁城的英雄。” “那你跟我说说他的英雄事迹。”叶溪声拉着小孩儿坐在梨园角落里,他这个方向正对戏台。 台下摆着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神色晦暗的男人。男人慵懒地靠着椅背,右手撑着下巴,上衣纽扣一丝不苟地扣起,小腿被锃亮的长筒皮靴包裹着,随意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他微微垂着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投下一片浓重阴影,看上去莫名的威风和沉重。 大概是台上正演到动情处,看戏的其他人眼里都泛着泪光,就他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是了,这就是叶溪声记忆里的楼二爷,没有一点共情能力。 正因为如此,他能忍着无聊只为看一眼青河公子,可见是真的喜欢。 “你知道九年前的事吧?海外那帮混蛋快打到宁城来了,楼老爷和楼大公子全部战死,宁城岌岌可危,楼家聘请的一位老师原本要带楼二爷离开宁城,那个老混蛋贪生怕死,居然把楼二爷扔在宁城自己跑了,那时候我们的楼二爷才十二岁啊!”小孩儿义愤填膺地说。 “老混蛋”叶溪声心虚地低下头,当时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收集到楼刃的仇恨值,想做最后一点挣扎,将楼刃独自一人扔在宁城,只是功能表里记录的仇恨值从来没有变过。 叶溪声给他倒了杯茶,小孩子腾不出手把糖葫芦让他拿着,这正好如了叶溪声的意,他一口咬下,酸酸甜甜,冲小孩儿昂首:“然后发生了什么?” 小孩儿完全没注意到他吃了自己的糖葫芦,喝完茶继续说:“楼二爷带领楼家剩下的人和汉城合作,以少胜多将海外的混蛋打走了,从那以后,宁、汉两城合力建了一条防守线,宁城便恢复了安宁。” 叶溪声沉睡得太久,对雪尔的记忆变得十分久远,他只记得自己任务完成,离开了上个任务世界。 如果说有什么关于任务的线索,大概就是雪尔最后原谅了自己,还让自己亲手杀了他。 只是叶溪声已经无法不择手段地完成任务,他不可能杀了楼刃,但如果是前者,他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毕竟楼刃从没恨过他,想从他口里套出“原谅”二字应该不难。 “我听说楼二爷喜欢这里的青河公子是不是?” 小孩儿点头道:“是啊。” “他们在一起了吗?”他怕小孩儿听不懂,特意解释道:“意思是,他们现在是不是相好?” 小孩儿老成地叹气摇头:“别提了,楼二爷就是个闷葫芦,除了看青河哥哥唱戏没做过其他事,有时候我都替他着急,汉城白家的小儿子也喜欢青河哥哥,好几次都送了礼物过来。” “青河公子收了?”叶溪声诧异地问,他还想通过撮合楼刃和青河来得到他的原谅呢。 “当然没有,青河哥哥不喜欢那个小白脸。” “那就好,那就好。” “我就怕小白脸再送几次青河哥哥就变心了。” 叶溪声戳了下他的额头,“人小鬼大。” “别碰我!” “杜管家,楼二爷还没吃午饭吧?我让厨子做了一点,给楼二爷端上来吧?” 杜文光双手捧着一杯茶,神色淡淡,“张老板有心了。” “哪里哪里,这是青河的意思。” 杜文光抿了口茶,瞥了楼刃一眼,“楼二爷,吃点东西?下午去葛家看看,他家母狗和邻居家公狗生了一窝小狗,两家为了挣一窝狗打得头破血流。” “噗!”叶溪声觉得口渴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进嘴里又听到这句话,口中温茶冷不丁地喷了对面小孩儿一脸。 小孩儿:“……” 叶溪声动静太大,楼刃和杜文光全部看了过来,其他人也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心想哪个不要命的笑话楼二爷? “咳,呛死我了。”叶溪声将头埋到桌底下,生怕被楼刃认出来。 “这……”张老板尴尬地笑了笑。 杜文光又喝口茶,淡定地说:“没事没事,把饭菜端上来。” 等其他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台子上,叶溪声捂着肚子无声大笑,用袖子抹了抹小孩儿脸上的茶水,揶揄道:“这就是你说的英雄事迹?” 小孩儿恼羞成怒:“你懂个屁!那是因为楼二爷看上去太难亲近,杜管家故意让他贴近民生才这么做的。” 见他真怒了,叶溪声连忙安抚:“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叶溪声咬了颗糖葫芦下来,正喜滋滋地吃着,眼睛突然瞟到台下的楼刃,两人眼神好像错开了一瞬,叶溪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忙转过身,背对着楼刃。 张老板让人端来酒菜,楼二爷赏脸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随后将筷子轻轻放下,没再拿起来过。 “这是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杜管家,要不我再让人换一桌?”张老板额角坠着汗珠,讨好地问杜文光。 杜文光瞅了瞅楼刃,用筷子沾着汤水放进嘴里。 “没事没事,楼二爷口味极淡,这个咸了。” “可厨子只放了一点盐啊。” “府上但凡楼二爷要吃的东西一粒盐也不放。”杜文光看着桌上放着山楂饼,补充道:“像山楂、糖这类东西楼二爷从来不碰。” 叶溪声虽然背对着楼刃却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禁觉得疑惑,以前都是自己吃什么楼刃就吃什么,有时他口太苦还故意做的很辣,况且他给楼刃买过不少糖葫芦,从没发现楼刃不爱吃啊。 楼二爷偏了下头,身后一位穿得像打手的人走上前,弯腰恭敬地问:“楼二爷有何吩咐?” 在梨园里待了半天,楼二爷终于开金口:“查一查他的行踪。” 打手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有些不明白二爷为什么对一个普通男人感兴趣,可他不敢问出来,便应了下来。 杜文光坐得近,听到了楼刃的吩咐,向来淡定的他也有点稳不住,这是他在楼家这么多年里,第一次见楼二爷对其他人产生兴趣。 呃……青河除外。 他看向那人的背影,这么一细看,发现有些熟悉。 叶溪声没注意后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小孩儿嘴里套着话。 “你刚刚说,我和你青河哥哥长得像?这台上哪个是青河?” 小孩子撑着下巴,小腿在晃动,“诺,就右边那个。” 叶溪声无语极了:“他画着个大花脸,我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 “你谁啊?还想看到青河哥哥的真容,说实话吧,虽然城里都说青河哥哥相貌绝佳,但真正见过他样子的人一只手都数得下来,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小破孩特别荣幸地说。 “他们见都没见过还说青河长得好看?” 小破孩白了他一眼,“有的戏太危险,张老板找过样貌相似的人做他的替身,虽然每一个都被青河哥哥赶走了,但从他替身的样子就能推测得出来。” 小破孩果然一点防御心理都没有,叶溪声眼前一亮,问道:“你说青河公子需要替身?其他替身还被赶走了?你看我怎么样?和他长得像吧?” 只要能留在青河公子身边,他还愁没机会撮合两人吗? “就你?你行吗你?要知道我们梨园都是真刀真枪的演,一个失误小命就没了。” “我行!你别看我这样,其实以前学过唱戏。” 小破孩轻蔑地看着他,好歹松了口:“那我待会带你去见老板。” 叶溪声高兴地捏了捏他的,“真乖。” 小破孩冷冷一笑,说道:“姑且告诉你一声,刚才的糖葫芦被狗尿滋过。” 叶溪声动作一僵,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二十七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二) 叶溪声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不早说?!”他怒吼道。 “我看你吃得挺开心, 自己买不起吧?大人不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吗,你看我多大度。” “呕!”叶溪声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恶狠狠地瞪了小孩儿一眼, “待会儿我再收拾你。” 他蹲到一旁干呕,胃里明明倒腾得厉害就是没东西出来。 叶溪声埋着头, 眼前出现一双长筒皮靴, 他愣了一下, 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紧接着,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递了条手帕过来, 叶溪声懵逼, 心中大骂道:卧槽, 这他妈是楼刃?! 这个时侯他不想被楼刃认出来, 索性装作没发现, 继续低着头。 楼刃格外有耐心, 就这么拿着手帕,僵持许久后他先开口:“擦一擦。” 不知不觉间, 台上伶人的动作顿了下来,拿刀的男人疑惑地问:“青河, 你怎么停下了?” 被唤作青河的伶人没有回答,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溪声两人的方向, 呼吸变得有些不稳。 楼刃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 为何主动接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宁城人人都知道楼二爷生性冷摸,眼前死了个人都可以当作没看见直接离开,还特别爱干净,身上从来一尘不染, 而他面前那人明显是要呕吐,以往楼二爷绝对避得远远的, 今日怎么主动凑上去呢? 难道是老相识?不可能啊,楼二爷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还能交到朋友? 众人往蹲着那人的脸上看,发现他低着头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不用……”叶溪声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楼刃却已收回手帕,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叶溪声无语,楼刃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追不上对象的,果然需要我来帮你一把。 “青河?楼二爷兴许只是心血来潮,我们继续吧?” 青河盯着叶溪声,眯了眯眸子,冷哼一声。 楼刃回到桌旁,没坐下,取下手套,从桌上拿了块山楂饼。 他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想必握枪的时侯一定很威风好看,假如有天能被这么一双手牵着,那该是多大的幸事。 杜文光诧异地问:“楼二爷,您认识他?” 楼刃微微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瞳仁极黑,静静看着你时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叫人不敢与之对视,再加之他不苟言笑,敢和他对上眼的几乎没几个人。 他抿了下薄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转身又朝叶溪声走过去了。 叶溪声心中正在叹息,哪知楼刃去而复返,吓得赶紧将头埋得更低,楼刃站定在他面前,将山楂饼和帕子一起放到身前。 “谢谢。”叶溪声没再扭捏,干脆接了过来,不得不说楼刃还是变了,以前遇到这种事别说送东西了,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如今总算会关心人了。 小孩儿一脸笑容地凑上前,感觉和楼刃很熟络的样子。 “楼二爷,你是不是和阿东一样,都把他认成青河哥哥了?他和青河哥哥长得可像了。” 叶溪声动作一顿,扬了下眉头,原来是这样吗?不过也说得过去,他就觉得楼刃不像是那么热心的人。 “原来如此。” “看来楼二爷果真喜欢青河公子,我们家姑娘没戏咯。” 台上的青河愣了愣,心底不由得冒出一丝高兴。 楼刃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的打算,见叶溪声接过就离开了。 叶溪声哪里还敢多待,拉住阿东就往梨园外面走。 “诶,你带我去哪儿?!” 叶溪声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杀人灭口。” 阿东一听狂笑不止:“就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叶溪声眉心直跳,第一次那么讨厌小孩子这种生物。 “笨蛋,我骗你的啦,那个糖葫芦是我买给自己的,就是想捉弄你一下。”阿东得意地哈哈大笑,叶溪声黑着脸一巴掌拍他头上,“诶!你打我干嘛。” “你欠打!” “你怎么看着文文弱弱,这么喜欢动手动脚呢?” 叶溪声懒得和他说话,把他牵到路边坐着,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老板?” “你还真想去啊?” “废话。” “那等结束以后我带你去,但我不保证青河哥哥和张老板会不会答应。” “他们什么时侯结束?” 阿东想了想,说:“估计还有一个多时辰。” “……” 叶溪声兜里没钱,看阿东也不像多有钱样子,两人就坐在路边一直等着,周围人来人往,瞧见路边坐着一个长相清秀文文弱弱的公子难免多看两眼,叶溪声脸皮厚,随他们看,没有一点不自在。 他们坐了没半个时辰,梨园陆陆续续离开了不少人,两人都很纳闷,阿东跑去问路人:“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路人道:“青河公子受了点伤,台上换人了。” “那楼二爷呢?是不是看青河哥哥去了?” “楼二爷让杜管家请了大夫过来。” “那他人呢?” “好像已经走了,你们没看到吗?” 叶溪声和阿东两脸懵逼,周围来来往往那么多,他们真没注意楼刃何时离开的。 问完阿东就回到他身边,“对了,我叫阿东,你叫什么名字?” “叶溪声。” 周边人群忽然嘈杂起来,阿东没听清,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不会叫叶溪声吧?就那贪生怕死、把楼二爷一个人扔下的老混蛋?” 叶溪声僵着脸,“怎、怎么可能,我叫叶西,东西南北的西。” 阿东带着他进入梨园,戏台后边有一道幕帘,阿东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轻点!” 还没进去,叶溪声就听到一个如溪水般润朗的声音,乍一听像他自己在说话似的。 幕帘后是一间堆满演出道具的房间,几盏灯把房间照得暖烘烘的,鼻尖还窜进一股脂粉的香味。 “青河哥哥,我听说你受伤了?”阿东一溜烟跑到镜前的男人身边。 男人取下了头饰,换上一身大红色的衣服,他本肤白若雪,经大红色这么一衬托,就像冬日坠着白雪的红梅似的。 “我没事。”青河人如其名,看上去清清冷冷,有点美人的矜傲。 虽然长得相似,但叶溪声不得不承认,气质这一块儿自己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说青河冒雪而生的红梅,自己就是他旁边那朵早就枯死的花骨朵,长得就是一副药罐子的面相。 “你是谁?”青河冷冷视线看了过来。或许是恃才傲物的原因,他眼神不自觉地带着轻视。 叶溪声倒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他如果和楼刃在一起,两人坐在一块儿都得把别人冻死。 阿东以为他露怯,主动解释道:“这位是叶西,东西南北的西。青河哥哥的替身不是被赶走了吗,他和你长得像,声音也像,还学过唱戏,就想来做你的替身。” 青河关注的点却不是这个,他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溪声,问:“你就是刚才楼刃认错的人?” 竟然直呼楼刃的名字,看来两人关系确实不错。 叶溪声点了点头,“是。” 青河眯起凤眸,上下打量着叶溪声,眼神似乎有实质,让叶溪声生出点不自在。 “既然是认错了,东西还回来吧。其他事等张叔来了再说。” 叶溪声不知道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便把楼刃给的手帕拿出来,笑了笑:“那个,不好意思,山楂饼我已经吃掉了。” 青河使了个眼神,阿东自觉地接过手帕放到他手里。 然后他们就晾着叶溪声,自顾自地说话去了。 “给我卸妆。” “轻点。” “手脚麻利点。” “没吃饭吗?” “东西放好。” 看了一会儿,叶溪声总算知道他的替身为什么会被“赶”走了, 太苛刻了! 阿东蹲在他脚边,无聊地扯了扯他的裙边:“青河哥哥,楼二爷也太不会心疼人了,要我是他,知道你受伤肯定亲自带你去看大夫,还给你买好多糖葫芦吃。” 听他说起楼刃,青河面上总算有了点笑意:“他就是这样,没什么哄人的心思。” 一见他笑阿东也跟着笑:“谁叫青河哥哥喜欢他呢?白家那个小白脸倒是会心疼人,青河哥哥却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青河揉了揉他的头发,“楼刃和他们不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 叶溪声听着他们对话不禁有些感慨,楼刃当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天生心性冷漠,出生后又被忽视,导致情感缺失,一旦他动了心,可想而知,那就是一辈子都变不了了。 想到这里,叶溪声突然有点羡慕青河,他这么矜傲不是没理由,能被楼刃喜欢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青河,明天就十六了,汉城白家的小少爷要来听你唱戏,你伤好些……”幕帘被一只大手掀起,进来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上去白白净净,他看到叶溪声愣了愣神,“青河?你怎么穿得这么素?你不是从来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吗?” 被从小看着自己长到大的人认错,青河有点恼了:“张叔!” 中年男人僵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堆起一脸笑:“我和你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没认出来。” “哼。”青河冷哼一声,又说:“明天我不上台。” 阿东在旁边搭腔:“那是当然,反正楼二爷也不会来。” 张叔急了:“那明天怎么办?人家好歹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还专门从汉城过来……” 青河看了看叶溪声,说:“明天让他去。” 叶溪声:“……” 就不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与此同时,楼府中。 打手半跪在楼二爷面前,没等楼二爷发问就禀告道:“那位男子进了梨园,似乎是想做青河公子的替身。” 杜文光手里仍然捧着一杯茶,一边审视着楼二爷,一边想:楼二爷莫非是得不到青河,心灰意冷,要找那人做青河的替身? 他想了想,说:“楼二爷,要不哪天把青河公子接到府上来?想必他不会拒绝。” 楼刃黑眸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他侍奉楼刃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楼刃的意思。 他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了。 打手隔了一会儿,又说:“明日白瀚文要来宁城,指名让青河公子为他唱戏。” 杜文光提议道:“明儿去看看?青河公子不是铁石心肠,就怕有朝一日动了心……” 楼刃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才轻轻点了下头:“嗯。” “……”杜文光摸不清他的意思了,他到底是喜欢青河还是不喜欢? 喜欢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把人接回府里,不喜欢听见白瀚文找人家又非要去看看? 主子心思太难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二爷:…… 用眼神示意:我给你的手帕为何在青河手里? 第二十八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三) 叶溪声果真被赶鸭子上架了。 天没亮就被阿东摇醒, 昨晚让他练习了大半宿,一睁眼还冒着点金星,别提多困。 “你干什么?!”叶溪声真想把他摁到土里去, 太招人烦了! “快醒醒,虽然青河哥哥说给小白脸唱戏不用太认真, 但你好歹是他的替身, 不准把他名声坏了。” 也就是青河受得了, 要是叶溪声身边常常跟着个小鬼能把他活活膈应死。 “快起来!你待会儿还要上妆换衣服!” 叶溪声被半拖着坐到铜镜前, 他睡眼惺忪地打量镜里的自己, 黑眼圈都跟大熊猫似的。 张叔在门外徘徊许久, 叶溪声听得冒火, 懒洋洋地说:“您有什么话就进来说成不成?” 外面脚步稍顿, 然后推开了房门。 叶溪声从镜中看到张叔堆着一脸谄媚的笑, 心想绝对没好事。 “那个, 小叶啊,我说得你都记清楚了吗?” 叶溪声打了哈欠, 上妆的姑娘轻拍了他一下:“别乱动。” “记清楚了,你们都是真刀真枪地演, 待会儿我有一场自刎的戏, 让我既不伤到自己又要做到真实是不是?” 张叔忙摆手:“不用真实, 不用真实。”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叶溪声打量着镜中的男人, 纵使他和张叔相处不多,但从阿东口中了解到,这位张老板一旦有事求人就会变成货真价实的狗腿子。 于是,叶溪声斜了他一眼:“有事求我?” “就是……白小少爷想和青河吃个饭, 青河不想去,您看, 要不您替他去?就唱完以后,在梨园里单独和他吃个饭。” 行,他不仅要替青河唱戏,还要替他敷衍白小少爷,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可以是可以,但是得加钱。” “加、当然得加。” 另一边,楼二爷和白小少爷在梨园门口狭路相逢。 楼二爷估摸没记住白小少爷的模样,竟看都没看就往梨园里边儿走,这可气坏了白小少爷。 “楼刃,你给我站住!” 白瀚文和楼刃年纪相仿,都是去年及冠,只可惜两人气场相差太大,和楼刃站一起他就像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头小子,更何况楼二爷向来板着张脸,白家家仆和杜文光都有点担心楼刃会一枪崩了他。 毕竟楼刃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楼刃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当真没认出他是谁。 看完扭头就往里走,一点没有搭理的意思。 白瀚文以往没少在他面前吃瘪,这回好不容易能捞回一局,当然不甘心让他这么走了。 他朝家仆使了个眼色,让人堵着楼刃的去路,谁知家仆苦着脸,朝他摆了摆手。 那可是楼二爷!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人的楼二爷,他可没那个胆子。 “去不去?” “不去,死也不去。” “废物!”白小少爷使劲戳了戳家仆的脑袋,自己跑上去了。 “别!少爷别去,小心回不来了。” “喂。”白瀚文一手搭在楼刃的肩膀上,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不用进去了,青河已经和我约好了单独吃饭。” 楼刃停下脚步,侧头冷冷看着肩膀上的胳膊。 “杜官家,您看?”白家家仆向杜文光求助,生怕楼二爷直接卸了白小少爷的胳膊。 宁城谁不知道楼二爷最不喜生人触碰? 杜文光端着杯热茶,吹了吹烟雾,不紧不慢地说:“没事没事,一条胳膊而已。”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又不是你家少爷的胳膊。 白瀚文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替楼刃扫了扫肩上灰尘,气焰顿时灭了大半:“那什么,我们说好公平竞争,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今天没戏了。” 家仆:“……” 虽说他们都知道楼二爷很可怕,但您也不用怂得这么快吧? 楼刃拿手掸了掸他碰过的地方,又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接着就往里走了。 一众人看向杜文光:“他什么意思?” 杜文光抿了口茶:“没事没事,不支持也不反对。” 白瀚文脸一黑:“我还需要他支持?他以为自己是谁?” 家仆:“……”您这么有种,为什么等人走了再说? “走,进去!反正张老板已经答应我了。” 张叔在指挥伙计搭台子,虎背熊腰的伙计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傻乎乎地看着门口方向,手上动作自然停了下来。 “看什么看,赶紧给我搭好台子。你,就你,去给我摆一张桌子在下边,其他的全给我摆到围廊上去。”张叔还在吆喝着,伙计则咽了口唾沫,提醒道:“张大哥,楼二爷来了。” “楼二爷?少给我胡说,楼二爷只有初一和十五到咱们这儿来,从来没多来过一次,也没少来过一次。” 伙计道:“真的,不信你自己看。” “自己看就自己看,要是没来你今天工钱全扣光。”张叔一脸怒容,动作潇洒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有个身身材挺拔的男人却没细看,紧接着又转了回来:“在哪儿?楼二爷……” 稍等!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挂着一脸笑容:“楼二爷,您来了?来人,给楼二爷看坐,就台下这张桌子。” 伙计小声提醒:“张大哥,这不是给白小少爷准备的吗?” 张叔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再给我摆一张过来。” 楼刃没什么表情,也猜不出喜怒,帽沿投下的阴影覆盖着大半张脸,除了深邃的轮廓,也看不出什么。 “您先坐着,我去看看青河。” 说完,张叔就飞快地跑到幕帘后边。 “青河呢?快把青河叫出来!“张叔一进来就大喊大叫,吓得叶溪声瞌睡都没了。 阿东也在一旁打瞌睡:“嚷嚷什么?青河哥哥一大早就赏梅去了。” 张叔拔高声线:“赏梅?他赏什么梅,楼二爷来了!” “什么?!”叶溪声和阿东两人异口同声道。 “他怎么来了?” “楼二爷怎么来了?” 幕帘外边紧接着有人喊:“张大老板,青河在这里边不?” 阿东和张叔对视一眼:“小白脸也来了?” 叶溪声连爬带滚地卷起沉沉戏服,正了正发饰,用脚尖踢了踢阿东,端着一副清冷的姿态,问道:“像不像?分得清吗?” 阿东转头看到几乎和青河一模一样的叶溪声吓了一大跳,狂点头:“像!太像了!他们要认得出我就去吃被狗尿滋过的糖葫芦!” “那就好。” 张叔看到叶溪声稍微松了口气,连忙让里边一名伙计去找青河,自己应付幕帘外的白瀚文:“白公子稍坐片刻,青河马上就到。” 白瀚文道:“快点儿的,我还等着吃饭呢。” “就来就来。” 今日唱的是叶溪声比较熟悉的《霸王别姬》,除了自刎时控制力道的问题,叶溪声其他一点都不担心。 昨儿也彩排过,张叔便没纠结:“今儿楼二爷来得巧,你先上去顶着,等青河回来找个机会换一下。” 梨园里,人越聚越多,到时辰叶溪声几人便上了台。 一阵敲锣打鼓声后,叶溪声提起水袖半遮面面,双目含情脉脉看向对面将军:“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何年得遂还乡愿,兵气销为白日光。妾身,西楚霸王帐下虞姬。” 叶溪声声音辨识度很高,而且和青河高度重合,不是极为熟悉之人根本无法分辨。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叶溪声往下看去,楼刃以一种霸道随性的姿势靠在椅背上,轻轻低头遮住眼睛,但叶溪声无比确定,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几段下来,叶溪声汗流浃背,台下人声如潮。 这里流传的话本和叶溪声以往知道的稍有不同,几乎每一场都有虞姬的存在,叶溪声昨晚没睡好,衣服和头饰还特别重,跟身上揣了几斤铁似的,现在喘口气都累得要死。 一阵哀婉的琴声响起,叶溪声知道时侯到了。 他歌道:“汉兵已略地。” 歌声仿佛能使人共情,他往台下看时,发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自己,就连楼刃都微微坐起身,崩紧薄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即将来临的生离死别。 “四面楚歌声。” 虞姬抽出霸王的宝剑,眼神眷恋温柔,“大王义气尽,贱妾何聊生。” 所以声音戛然而止,虞姬将宝剑架上脖子,用力一拉。 “嘶。”刀刃贴着皮肤,叶溪声用力过猛,传来一阵刺痛。 操,就不能换把钝点儿的刀? “咚!” 正这么想着,虎口被重物击中,一道钝痛让右手短暂失去知觉,宝剑滚到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剑怎么掉了。” “呜呜这样也好,虞姬不用死,霸王也不用死了。” 就在众人万分疑惑时,楼二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 别人兴许不知道,白瀚文可看得清清楚楚。打中青河的是楼二爷扔出的杯子,白瀚文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楼二爷,您……” 楼刃没理发问的人,明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就是莫名地让人觉得这时候千万不要阻止他。 张叔去看杜文光,后者淡定地捧着茶杯,“没事没事,兴许是看不惯这个结局。” 张叔:“……” 叶溪声十分之懵,虎口疼了一下就没什么感觉,他就是闹不明白楼刃想干什么。 楼刃无视众人的眼神,手撑着台面轻松地翻了上去。 其他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叶溪声被楼刃直勾勾地看着,直面他强势的靠近,现在他的感觉就是:老子快窒息了! 楼刃气场太强,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变化,叶溪声却感觉有一双手在紧攥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叶溪声潜意识里想逃,楼刃却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楼、楼刃?” 楼刃抓住他的右手,眉头微蹙,旋即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脖颈上浅浅的伤口,不轻不重地说:“我带你去找大夫。” 叶溪声一愣,说出来不怕丢人,他被楼刃吓了一身冷汗,结果楼二爷就轻飘飘地来这么一句? 刹那间,叶溪声心中飘过一句话:“看来是真喜欢青河啊。” 待角落的阿东也十分震惊:“不是说好了不会心疼人吗?就我看叶西也没受什么伤,这么急着去找大夫,楼二爷果然喜欢青河哥哥。小白脸,你就认输吧。” 被他称作小白脸的白瀚文脸色由青变红:又让这家伙捷足先登了! 见叶溪声许久未动,楼刃俯身在他脖颈上轻轻擦了一下,语气笃定:“如果是我,不会让她死。” 他的眼神极其认真,让叶溪声无法怀疑。 不可置否,心跳更乱了。 但这份认真不属于自己,他只是做了楼刃眼里的青河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楼二爷:…… 眼神示意:心疼也是要分对象 第二十九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四) “楼二爷快回去, 我这伤不碍事。” 叶溪声把手抽回来,身体后退半步。 说完叶溪声反应过来,他居然忘了自己混进梨园的目的, 不就是撮合楼刃和青河吗? 如今楼刃把自己当作青河,表现得如此关切, 青河知道必定心中欢喜, 自己不如将错就错, 主动一点, 毕竟青河也不像是会主动表明心意的人。 楼刃皱起眉头, 没说话, 一手勾住叶溪声的腰, 带他从台上跃了下去。 “楼二爷, 您这是要做什么?!”张叔着急地走上前, 若是青河他肯定任由楼二爷去了, 但偏偏不是青河,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能说穿叶溪声的身份, 只好先找理由把人拦下。 勾在腰间的手跟铁臂似的,叶溪声被迫靠在他胸膛一动不能动。 他叹了口气, 怎么刚好赶上自己, 你楼二爷要是早这么会关心人, 还要自己和白小少爷做什么。 杜文光抿了口茶, “没事没事,带他去看大夫而已。” 张叔默了一下,心想我当然知道楼二爷是带人去看大夫,关键是那人不是青河啊! 楼刃没有和其他人交谈的意思, 拉着叶溪声往人群外边走,但凡他经过的地方都会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不准走!”就在这时, 桌边坐着的白小少爷终于发话了。 “张老板,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难道你想让我白白来这儿坐上一天吗?” 白瀚文认真起来有点他爹的样子,人群立即鸦雀无声,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后退一步,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张叔迟疑了一下,他既不想开罪白瀚文,更不能开罪楼刃,这该怎么办才是? 听见身后的动静,叶溪声停了下来,还把楼刃往后扯了一下。 毕竟拿了人家的银子,再因为自己让青河得罪了白小少爷恐怕有点说不过去。 楼刃回头看着他,没像上次直接塞东西给他,这次至少还在乎他的意愿。 杜文光看到这一幕倒有些喝不进去茶了。 楼二爷做事向来不问原因不问后果,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如此这般看着青河,倒像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难不成是看见白瀚文有了危机感?知道怎哄人开心了? “楼二爷,我没事,只是破了点皮。更何况,我已经事先答应过白公子,要与他单独吃饭,想必你也不想青河成为言而无信之人。” 楼刃抓住他的手紧了一些,眸色如浸墨一般,变得异常深沉。 叶溪声灵机一动,提议道:“不如,晚些我登门拜访如何?” 估计再过不久青河就回来了,到时侯由他去楼府见楼刃,一切不都水到渠成吗? 良久,楼刃松开手,点了点头:“好。” 张叔见状松了口气,暗中朝叶溪声比了个大拇指,小跑到楼刃面前,笑得一脸褶子:“那楼二爷,您慢走。” 只见楼二爷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竟越过两人回到原来的位置,还坐在正对白瀚文的那一方。 “……”叶溪声和张叔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张叔苦着脸,让伙计遣散了其他人,梨园里就只剩下白、楼两家。 “张老板,你是不是不懂‘单独’这两个字?”白瀚文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桌的楼刃。 楼刃盯了杜文光一眼,意有所指地朝对面扬了扬头,杜文光不愧跟了他这么多年,当即读懂了他的意思,对白瀚文道:“楼二爷说,你吃你的,他就在这儿坐着,不会打扰你。” “……”楼刃瞟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嫌他话多。 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冷汗不断从张叔的额角滑下,他先是跑到楼刃身边,问:“可要为楼二爷上一桌小菜?” 楼刃眼神从还未落座的叶溪声身上一扫而过,“口味正常即可。” 这个“正常”有得说,是对楼二爷来说正常,还是对平常人来说正常? 于是,拿不定主意的张叔又求助于杜文光。 杜文光虽然觉得意外,但是确实知道楼刃的意思。 “口味不轻不重,正常即可。” 张叔当即点头:“明白!明白!” “白公子稍等一下,饭菜很快就上来。”说完,张叔就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叶溪声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要不要把他一个人丢下,让他自己面对这堪比修罗场的情况? 白瀚文踢了下身边的凳子,“过来坐。” 叶溪声笑了笑,瞧了楼刃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坐了过去。 他侧面对着楼刃,余光能看到楼刃一直在看着这个方向。 叶溪声有些笑不出来。 白瀚文倒是自在,把楼刃当个空气人,趴在桌面使劲盯着叶溪声看。 他看得特别仔细,叶溪声不禁将头低下,怕被他看出端倪。 “你不换身行头吗?”看上去这么重,也不嫌累得慌。 楼刃突然换了个姿势,胳膊支在桌上,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动作不大,只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但叶溪声此刻非常紧张,所以楼刃一有风吹草动他都能发觉。 叶溪声万分后悔自己揽了这个苦差事,他也没想到看上去冷冰冰楼刃醋劲儿那么大,就单独吃个饭而已,至于把“青河”盯得那么紧吗? 白瀚文知道楼刃在看着这边,正好借此煞煞他的威风,他抓起叶溪声放在桌上的右手,心疼道:“看看,都青了。张老板,快给我拿两个煮好的鸡蛋过来。” “诶?好嘞,您先等着。”戏台后边的张叔应了一声。 叶溪声皮笑肉不笑地将手抽回来,白瀚文那个不要命竟然又抓了过去。 “白公子,我没事,”叶溪声干笑道,心想这人是不是缺心眼,不知道楼二爷已经快把他的手盯出洞来了吗? “来,让我看看你脖子上的伤。”白瀚文作势要去碰他的脸,另一桌的楼刃不知何时端起了茶杯,此时又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冷不丁的一声响让叶溪声半个身子都麻了。 叶溪声捂住脖子向后仰,“不劳白公子费心。” 恰好阿东端着煮好的鸡蛋过来,他往桌上一放,临走前“不小心”狠狠撞了白瀚文一下。 “你没长眼睛啊?” “对不住,对不住,我没长眼睛。” “噗。”叶溪声埋着头低低笑了一声。 阿东悄悄对他做了个鬼脸,叶溪声差点又没忍住笑。 白瀚文冲他笑了笑,主动给他剥鸡蛋,一边道:“以前我找你,你总是不见我。” 叶溪声道:“你我毕竟身份有别……” “别给我扯那些,你和楼刃就不是身份有别了?” “……”叶溪声发现这人意外的耿直。 白瀚文继续说:“其实我对你没什么其他心思,之前见过一面,就是觉得你长得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所以想多亲近你。” 他压低声音,眼睛瞟了瞟楼刃,“还有就是看不惯他。” “来,我给你敷一敷。”他又要去拉叶溪声的手。 叶溪声忙摇头:“不用,不用。” “菜来咯!”阿东在后边喊了一声,伙计们陆陆续续端着酒菜上来,一份放在白瀚文这一桌,一份放在楼刃那一桌。 不知是不是叶溪声的错觉,楼刃那一桌看上去要丰盛许多。 阿东临走前又朝他做了个鬼脸,并示意他往楼刃那边看,叶溪声算是明白了,还真不是他的错觉。 “那就不说这些,吃饭吃饭。”白瀚文将剥好的蛋放回碗里。 楼刃看着满桌菜色,慢慢将一个银质酒杯拿到手里。 伙计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正弯腰往桌上放,右腿腿弯处忽然被重物击中,导致他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往满桌酒菜砸了去。 “你长没长眼睛?” 翻倒的酒菜溅了白瀚文一身,而叶溪声因坐在对面逃过一劫。 伙计顿时脸色一白,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没了力气!” “放你娘的屁!你就是成心的是不是?” “白公子,别难为他了。楼二爷一桌酒菜有人吃不完,不如干脆一起如何?青河公子,你觉得呢?”杜文光问道。 叶溪声没忘记目的,当然要多亲近楼刃才是,于是点头道:“好。” “白公子,我们跟楼二爷一起吧?” 白瀚文脸色青了一青,最终还是答应了。 也不知是不是意外,桌上菜色没一盘是完整的,偏偏那碗剥好的鸡蛋完好无损。 杜文光给他们让了位置,顺手就把鸡蛋端了过来,放在楼刃手边。 白瀚文见不得楼刃,先坐在了楼刃的对面,叶溪声不得不坐在他们之间。 刚落座,叶溪声便感觉右手被人握住,他诧异地看去,是楼刃。 他将手套放在一旁,修长的五指将叶溪声的手握在掌中,另一只手拿起碗里剥好的鸡蛋,低下头,十分仔细地揉着叶溪声紫青的虎口。 白瀚文没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就算是借花献佛,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楼二爷?”叶溪声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楼刃不喜欢多话,抬头看了看他,又将头低下去。 就在这时候,阿东跑来,俯在他耳边说:“青河哥哥回来了。” 叶溪声一听,心虚地把手收回来,起身对二人道:“你们二位先吃着,我去换身衣服。” 他刚一走,白瀚文也怒气冲冲地离桌,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冲楼刃抱了抱拳:“告辞!” 叶溪声跑进幕帘后边,青河已经换好了衣服,他看着叶溪声顿了一顿,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累死我了!”叶溪声把衣服一脱,胡乱地摘下头饰,闭眼往椅上一躺,真的太他妈累了。 幕帘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人进来了,叶溪声以为是阿东,便没睁眼。 “他是青河吗?” “应该是,少爷说青河刚从外边回来肯定没穿戏服。” “那就是了。” 叶溪声察觉不对,刚一睁眼,一个麻袋就朝他套了过来。 “救……”他救命还没喊完,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然后被两个人抬起向外走了。 不多时,梨园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打手。 他半跪在楼刃身边,汇报道:“楼二爷,青河公子被抓了。” 楼刃简明扼要地说:“追。” “抓他的是白瀚文,属下一人恐怕追不上。” 见楼刃看着叶溪声离开的方向,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杜文光道:“那就回府找人。”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走来一个红色身影。 楼刃脸色微变,不禁坐直身体。 “是青河?”杜文光低呼道。 楼刃转头问打手:“是你亲眼所见?” 打手也十分迷惑:“千真万确,白瀚文身边的人都见过青河公子,绝不会抓错人。” 青河从阿东那里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心中欢喜之余难免又觉得失落。 他看着不远处坐着的男人,眼里不由得攀上些许痴恋,楼刃这样的男人,给你的就给你了,绝对不可能再收回,他相信这世上没人可以拒绝楼刃的感情。 谁知下一刻,楼刃竟然起身离开,也不知有没有看到自己。 阿东从后面跑过来:“青河哥哥,不好了,叶西被人抓走了!我不敢声张悄悄跟了过去,发现是白瀚文的人,他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阿东见他毫无反应,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正好看到楼刃身边的打手,于是道:“刚刚楼二爷的人也看见了!楼二爷肯定以为是你被抓赶着去救你,我得去告诉他,别让他太担心。” 青河将他抓住,淡笑着朝他摇头:“反正也是要救人,由着他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楼二爷:…… 眼神示意:吃,我就看着你吃。 第三十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五) “唔!” 周围人声散去, 叶溪声猜自己已经被带到偏僻的地方。 说真的,他觉得自己接近青河就是个错误,早不来劫人晚不来劫人, 偏偏挑自己顶替他的时侯,命运在跟他开什么国际玩笑? “少爷, 人抢到了。” 叶溪声被人丢进马车里, 心知挣扎无用, 干脆静观其变。 “哼。”旁人冷哼一声, 胳膊往叶溪声肩上一搭, “随便找个人糊弄我?以为我瞎啊?” “……”这熟悉的声音, 叶溪声听出来了。 他妈不就是不久前还见过的白家小少爷吗? “小爷我大老远来找你, 你竟然这么糊弄我?还让楼刃那小子羞辱我, 哼, 他没认出来, 小爷我认出来了。他哪里是青河?”白瀚文没急着取下他头上的沙袋。 叶溪声不想说话,如果阿东在这里他肯定会问上一句:狗尿滋过的糖葫芦你想吃几根?我拿工钱给你买, 想吃多少吃多少。 他仍然自言自语:“我刚说的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人有点像, 我抓你来呢也没有其他意思, 第一是想和楼刃作对;第二是想请你去汉城白府做客。” 叶溪声冷冷一笑:“那是我的荣幸。” 白瀚文停下动作, 忽地取下沙袋, 待看清叶溪声时,脸色一青,“操!” 叶溪声似笑非笑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少爷, 楼二爷那边有动静,已经知道人是您劫的。”家仆叹了口气, 劝解道:“少爷,要不咱把人还回去?别得罪了楼二爷,老爷恐怕又要责难您。” “放狗屁!”白瀚文咬紧牙关,心中大骂,你们是不是都没长眼睛?让你给我绑青河,你们又把这玩意儿绑来了。 所幸是楼刃没认出青河,想必以为自己抢的人是青河本人,才会急急忙忙追上来,管他的,能惹着楼刃就不算失败。 “回府。”一番忖度后,白瀚文道。 马车驶动,两人四目相对,叶溪声皮笑肉不笑。 “甭这么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到时候楼刃稍稍服个软我就把你送回去。” 叶溪声道:“你不如现在让人将青河抓来,放我回去。” “那不行,赶不及了,楼刃已经有动静了。” 叶溪声努努嘴,朝他勾了勾手指,白瀚文好奇地将耳朵凑近,“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青河公子不待见你了。” 白瀚文诧异地问:“为什么?” “因为楼二爷干不出这种事儿。” “……” 半个多时辰后,一行人回到汉城白府。 白瀚文将他带进自己房中,紧接着往床上一躺,惬意地哼着曲子。 叶溪声着实太累,白瀚文又不会伤害自己,就趴在桌上打瞌睡,心里念着楼刃何时才来啊,不会发现自己不是青河就不来了吧? 一细想,叶溪声觉得他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算了,还是自给自足,自己想办法离开。 家仆敲了敲门,道:“少爷,楼二爷在大门外。” 白瀚文并不意外,漫不经心地说:“那就让他等着,等小爷我休息好了,就出去见他。” 家仆为难道:“少爷,您还是出去见见吧,楼二爷好像真的生气了。” “生气?他楼刃也会生气?别框我,我跟他这么多年不对付,没少找过他麻烦,也从没见过他生气。” 家仆道:“奴才也不知道,就是觉着楼二爷和以前不一样,眼神想要吃人似的。” 白瀚文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下去吧。” 很明显,他不信家仆的话。 白瀚文很有自知之明,以往挑衅楼刃他没少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楼刃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生气?他怕是二十一年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叶溪声心中五味杂陈,莫名地生出点对白小少爷惺惺相惜的感觉。 “楼二爷如此喜欢青河公子,你就不怕他真的生气了?” 白瀚文哼笑一声,喜欢青河? “他不过和我一样而已。” 借着青河的皮囊,思念许久未见的故人。 “再说,就算他真的生气了,谁看得出来?他们不过想吓唬我,怕我爹回来受罚。” 与从同时,白府大门外传来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擦着家仆的耳朵射穿门板,家仆吓得瑟瑟发抖,“楼二爷,您消消气儿,我这就给你把少爷请出来。” 楼刃冷着脸,眼神果真如家仆描述那般,都能吃人了。 杜文光脸色十分凝重,身后众人从未见过杜管家这么认真的模样。 从楼刃拿出枪的那一刻,杜文光就知道,从未让他正眼看待的白小少爷是真的把他惹急了。 楼二爷性子虽冷,却极为大度,除非触及底线绝不会轻易拿枪视人。之前确实有过几次,但都是触到了楼二爷心里绝对不能触及的地方,那这一次呢? 杜文光毫不怀疑,白小少爷再不把人交出来,楼二爷极有可能会直接杀进去。 楼二爷当真如此喜欢青河?只是,方才梨园中走来的不正是青河吗?难道楼二爷没看见? “我只等五分钟。”楼刃沉声道。 家仆忙不迭地跑去禀告白瀚文,白瀚文听后没当回事,以为是家仆胡编乱造,在他心里,楼刃真不至于为一个青河与自己大动干戈,而门外家仆都快急哭了。 叶溪声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叹息道:“如楼二爷这般人,你动了他心上人,他会跟你拼命的。” 白瀚文不屑地笑了笑。 叶溪声又道:“你不如告诉他,你抓的不是青河,这样既不是耍了他,还让他没地儿撒气?” 白瀚文来了兴致,坐起身子看他:“此话怎讲?” “你想,他为了青河急匆匆跑来救人,结果你抓的并不是青河,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搞错了反过来找你出气是不是?等他走后,你再将我送回宁城就行了。” 白瀚文眼中盛光,“你小子可以啊,就听你的!” 转头又对门外欲哭无泪的家仆说:“你去告诉楼刃,小爷我没动青河,让他回去搞清楚再来要人。” 家仆一喜,连忙领命而去。 “小子,我欣赏你。”白瀚文拍了拍他的肩,“你叫什么名字?” “叶西,东西南北的西。”叶溪声道。 “叶西?”白瀚文重复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叫叶溪声的人。” 嗯? 叶溪声疑惑地盯着他看两秒,自己并不认识他啊。 “是不是把楼二爷扔下的‘老混蛋’?”叶溪声有点佩服自己,说骂就骂,没觉得一点不妥。 “啪。”白瀚文在他脑门上打了一下,板起脸道:“别胡说,他人很好,以前和我爹吵架,我气不过就离家出走,还是他收留了我。” 他这么一说,叶溪声倒想起来了。 那时候楼老爷和楼大公子在外御敌,把楼刃养在叶溪声的小破屋,他的确收留过一个乞丐,叫什么名儿他忘了,但的确是有这么个人。 原来就是白家小少爷白瀚文吗? 白瀚文大气地说:“我挺欣赏你,愿意结交你这么个朋友,这块腰牌给你,你日后若是无处可去便来汉城白府找我。” 叶溪声扬了扬眉头,心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好,便收下了腰牌。 门口,家仆躬着腰道:“楼二爷,您搞错了,我家少爷抓的不是青河公子,只是梨园里一个新来的伶人……” “砰!”楼二爷枪法精湛,子.弹划破家仆脸颊的皮肤,留下一丝血线。 “还有两分钟。” 家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楼二爷,奴才说得千真万确,少爷抓的真的不是青河公子!” “砰!” “啊!” 一枪射中家仆大腿,家仆发出一声惨叫,脸色如白纸一般。 杜文光眸光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匪夷所思地看向楼刃。 莫不是,楼二爷早已知晓被抓之人不是青河,而是昨日进园的那位男子? 楼二爷冲冠一怒,为的不是青河,而是仅仅一面之缘的男人? “楼公子,你这么兴师动众,是为哪般?”大门内,一个中气淳厚的声音传来。 “老爷。” “老爷。” 白老爷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请大夫过来?” “是。” 楼刃脸色冷峻,即便是与白老爷对视,锐气丝毫不减。 杜文光抱了抱拳,道:“您儿子抢了咱们宁城的人,楼二爷爱民如子,今日来此是想将人要回去。” “噗!咳……”白老爷涨红了脸,几番忍耐才将笑意忍了回去。 杜小子大言不惭,就楼刃还爱民如子?天下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白老爷斜了眼家仆,问道:“杜管家所说可属实?” 家仆道:“少爷抓的不是青河,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伶人。” “蠢货!”白老爷瞟了杜管家一眼,说:“杜管家说的是抓了宁城的人,没说抓的是青河。” 家仆脸一白,道:“杜管家所说属实。” “还不快把小少爷和宁城的人带出来。” 楼刃将枪放回原处,视若无睹地走进白府大门。 “不劳费心,带路。” 白老爷皱起眉头,朝旁人使了个眼色,角落一人便悄悄通风报信去了。 在楼刃赶到之前,白瀚文收到了消息。 他颇为吃惊:“楼刃还真生气了?不应该啊。” 叶溪声反应不大,淡淡道:“估计还不知道青河回了梨园,不相信你的话。” 白瀚文仍是一脸狐疑,怎么会呢?难道楼刃真的喜欢青河? 如此想着,他脑子里蹦出个鬼点子,心想:叶西兄弟,对不住了,但我相信楼二爷绝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他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叶溪声,一杯自己喝。 叶溪声累了一天滴水未沾,想也没想就喝了。 杯茶刚下肚,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他迷迷瞪瞪看向白瀚文,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晃,“你……给我下毒?” 说完,他就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楼二爷,就是这儿了。”家仆话音刚落,楼刃一脚踹开房门。 他一眼便看到桌上昏睡不醒的叶溪声,瞳孔微缩,竟然要去把拔腰上的枪,白瀚文哪敢让他拔枪,连忙解释道:“他只是太累,睡着了,我可没动他。” 闻言,楼刃动作一顿,走到叶溪声身边,一边脱下手套,在他脖子上停留片刻,确定呼吸平稳才收回。 “仅此一次。”楼二爷惜字如金,弯腰抱起叶溪声。 杜文光走到门外见此状,心生一计,道:“楼二爷,我来吧。” 楼刃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眼中威慑力十足。 “回府。” 等人离开后,家仆疑惑地问:“刚刚青河公子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睡着了?” 白瀚文往床上一靠,口气平淡道:“我给他下药了。” 家仆心中大喊不妙,“什么药?” “催.情.药。” 作者有话要说: 锁锁锁啥都锁 楼二爷:…… 眼神示意:再锁崩你了 第三十一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六) “坐着、坐着, 我来给大家学一学杜管家说话。” “好好好,我帮你。咳咳,哎呀, 你们看,那里躺着个受伤的男人。” “哎呀, 肠子都掉出来了!” “没事没事, 肠子掉了而已。” “哈哈哈……” 叶溪声在一阵张狂的笑声中醒来, 他迷糊地用手揉着眼睛, 发现自己体温出奇的高, 喉咙要裂开了一样。 他从陌生的床上爬下来, 瞧见桌上放着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仍然不解渴。 “楼二爷, 您回来了?” 听见声音, 叶溪声撑着桌子向外走, 谁知越走双腿越是没力气,刚到门边就险些跌倒, 摔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喝了几口水,身体热度非但没减下去, 反而像火烧似的。 他睡眼惺忪地看向来人, 发现是没什么表情的楼刃, 嘟囔道:“楼刃, 我好渴。” 楼刃愣了一下,将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旋即眉头深深皱起,对家仆道:“请大夫。” “好凉快!”叶溪声冷不丁地捧起他的脸, 像在火炉里找到了冰块,使劲往上蹭, 说什么都不放开。 楼刃被他亲昵的动作惹得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帽子在他胡乱蹭的时侯掉了下去。 “楼刃,我好难受。” 叶溪声热糊涂了,恨不得整个人贴在楼刃身上,朦胧间,尝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便迫不及待地用唇堵了上去。 一旁家仆使劲揉了揉眼睛:“我瞎了吗?” “我出现幻觉了吗?” “楼二爷被轻薄了?” “青河公子居然这么主动?” 楼刃睁大瞳孔,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叶溪声似是不满足,往后退了几分,双眸圆溜溜的,明明行为不可描述,眼神却十分干净明澈。 “楼刃,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而且好热啊。” 众家仆:“……”你也问得出口,我们楼二爷不近女色,这种亲密的事怕见都没见过,被你一番轻薄他能不脸红吗? 说来有趣,为了青河公子,从未生过气的楼二爷生气了,从未脸红过的他还脸红了。 “你是不是也热?我帮你脱衣服吧?”叶溪声作势要去解他的纽扣,楼刃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 “你不脱我脱。”他又要去解自己的衣服。 楼刃抿起薄唇,抓住他的双手,回身就把门关上了。 姗姗来迟的杜文光看了看家仆们五颜六色的脸,又看了看门边掉落的帽子,再看了看紧紧关上的房门,不明所以地问:“楼二爷在干什么?” “脱衣服。” “帮青河公子脱衣服。” 杜文光:“?” 家仆们不可谓不欣喜地:“杜管家,咱们楼二爷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蜕变成男人了!” 杜文光狐疑地走到门边,敲了敲门,问:“楼二爷,您还好吗?” 门内,楼二爷气息紊乱道:“快,请大夫。” 杜文光道:“大夫应该快到了,里边需不需要我帮忙?” 家仆道:“杜管家,你可别坏了楼二爷的好事。” “进来。”楼刃道。 杜文光推门而入,入眼,满地都是散落的衣物,衣物尽头,楼二爷衣衫不整地抱着用被子包裹全身只露出脑袋的叶溪声。 他忍俊不禁地低下头,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无奈的楼二爷。 楼刃叹了口气,“他被下药了。” 杜文光不怀好意地问:“确认过了?” 楼刃偏过头,耳尖泛红,“嗯。” “那就不用请大夫,您帮他不就成了。” 楼刃眸光一冷,后者忙道:“开玩笑,开玩笑。” 糊里糊涂的叶溪声刚好听见这句话,在被窝里拱了下身子,任性地喊:“楼刃,你帮我!” “别胡闹。” “那我以后不跟你好了。” “噗!”杜文光实在没忍住,当即收获楼二爷眼刀子一枚。 “没事没事,我就是寻思他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不对……你喜欢的是青河,我又不是青河,你干嘛跟我好?”叶溪声自言自语道,“那算了,不要你帮我,杜、杜什么,你来!” 杜文光后背一凉,心想我这是躺着也中枪,不要命了才帮你。 “出去。”楼二爷发话,杜文光哪敢多留,悻悻转身。 “派人去汉城。” 杜文光得令,“我明白。” 叶溪声遗憾地说:“他走了我怎么办?楼刃,你快把他叫回来,我要忍不住了。” 楼刃圈住他动弹的双手,低声道:“我只跟你好。”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别这么抱着我,我好热啊。”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大夫背着医箱走进来,他看着满地狼藉愣了愣神,一抬眼便见楼二爷冷冷瞧着自己,连忙走上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楼刃道:“他被下药了。” “什么药?” “……” “那种药?” “嗯。” “那楼二爷不如给他找位干净的姑娘过来。” 楼二爷静静地盯了他几眼,后者讪讪点头,“那就给他准备一桶冷水,热度降下来自然就好了。” “去准备。” 家仆领命:“是。” 叶溪声嚷嚷道:“我不要冷水,你给我找个姑娘过来!” “胡闹。” 片刻后,家仆们准备一桶冷水放在房中,杜文光劝解道:“楼二爷,现在天冷,他被这么一泡肯定会着凉,您不如……” “熬姜汤。” 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底线的好啊。 叶溪声被放进冷水里,苦着脸喊冷,楼刃吩咐人去找了几张被褥,自己在房里守着叶溪声。 等温度将下来,他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用厚被子裹住,叶溪声冻得嘴唇青乌,这会儿早就没了知觉。 老大夫在床前给他把脉,楼刃问道:“如何?” “温度是降下来了,但人给冻着了,好在问题不大,吃几副药修养几天就能好。” “嗯。” 老大夫告辞离开,楼刃拨了拨床上人的头发。 “楼二爷,青河公子登门拜访。”家仆禀告道。 他伸着脑袋往里看,心里不禁纳闷,榻上躺着的人原来不是青河吗?那会是谁? “不见。” 家仆为难道:“可他说,是与二爷约好了。” 楼刃加重语气:“不见。” 家仆不敢多问,连忙回去报信。 楼府门口,青河公子穿着大红袍,手里拿一只红梅,神色淡淡,笑容浅浅,颇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他身边站着一位约莫八.九岁的孩子,正一脸好奇地往里面看,“也不知道楼二爷有没有把人救回来。” 青河笑容逐渐变淡,道:“白公子不是滥杀之人,即便没救回来,想必也不会加害于他。” 阿东摇头道:“我不是担心他伤害叶西,我担心他以为叶西是你,对叶西动手动脚。” 青河抿了抿唇,笑道:“那也正好,叶西不能一辈子做我的替身,如果阴差阳错和白公子有了纠葛,不是一桩坏事。” “叶西不愿意怎么办?” “白家身为一城之主,白公子虽然顽劣不堪,却是白老爷最宠爱的儿子,能和他攀上关系,叶西会拒绝吗?” 阿东努嘴:“说不定。” 家仆回到门前,对两人歉意地笑了笑:“青河公子,对不住了,楼二爷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见公子了。” 青河脸色微变,“不知是何事?” “这……楼二爷的事,奴才不敢多嘴。” 阿东问:“那楼二爷今日去汉城,把人救回来没有?” 家仆瞅了瞅青河,说:“救回来了,可奴才瞧着,那人分明是青河公子,怎么如今又不是?” 青河敛了敛眼眸,问道:“楼刃可知那人不是青河?” 家仆忖度片刻,楼二爷任凭那人轻薄自己,想必不知此人不是青河,如今青河公子到访,楼二爷只当是有人冒充,便不肯来见。 家仆摇头:“奴才觉得,楼二爷并不知此人不是青河公子您。可要奴才再去通报一声?” 青河笑了笑,将一枝红梅交给家仆,道:“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他便是,我日后再来拜访。” 家仆接过,连连道是。 家仆走后,阿东疑惑地问:“青河哥哥,你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楼二爷,叶西不是你?” 青河道:“阿东,我想让楼刃自己发现。而且,事到如今楼刃还不知道叶西不是我,你说,难道不是叶西没有主动告诉他吗?” “这怎么可能?叶西不是这样的人。” 青河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你与他相识不到一天,怎知他深浅?” “可是,如果楼二爷发现被骗。叶西肯定性命难保。” “他既然敢骗楼刃,就应当做好准备。” 阿东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要说“骗”,不是青河哥哥自己不愿意为白瀚文唱戏,主动让叶西代替他吗?在楼二爷离开梨园前,也是青河哥哥不让自己告诉楼二爷,好奇怪啊。 家仆拿着梅花敲了敲房门,“楼二爷,青河公子给您送了一枝梅花,还说日后登门拜访。” 楼刃坐在床下,两手枕着下巴趴在床边,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 家仆从他眉宇间瞧出了满足……和非常非常难以察觉的欣喜。 “嗯。”他应了一声,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男人身上。 家仆心中无比震撼,试探道:“楼二爷,他不是青河公子,送您这枝梅花的才是。您是不是被骗了。” 楼刃姿势不变,动作顿了一下,家仆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话,继续道:“您看,奴才要不要把青河公子追回来?” “我早就知道了。” “好,那奴才……嗯?您早就知道了?!” 楼二爷一个眼刀子看过去:“小点声。” 作者有话要说: 楼二爷:……我可以不要底线。 晋江:你必须要底线。 第三十二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七) 叶溪声烧得厉害, 中途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问人要水喝,若非楼二爷昼夜不分地守在他身边, 恐怕得让他活活渴死。 第三日,梨园张老板和阿东来要人, 楼二爷仍是两字回绝:“不见。” 杜文光在门外候了许久, 心知叶溪声还算是梨园的人, 被楼二爷强行留在府中恐有不妥, 便劝解道:“楼二爷, 此人已无大碍, 送回梨园也无妨。” 楼刃反问:“事办得如何?” 杜文光道:“已派人去过汉城, 白小少爷没个三五日下不了床。” “嗯。” 杜文光为难片刻, 心生一计, 说到:“楼二爷, 您还是放他回去的好。若他醒来发现自己在楼府,恐想起失智时对您的所作所为, 从而对您心生嫌隙,不愿与您再见。” 闻言, 楼刃回头看着他, 似是要听个下文。 杜文光继续道:“楼二爷, 您想, 这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毕生耻辱,在他身上亦然,我们不如将他送回梨园,当此事从未发生, 他醒来得知是您救了他又将他安然无恙送回梨园,岂不会对你心生感激?到时, 您想亲近他,也更有理由是不是?” 楼刃神色隐有松动,并未反驳他的话,忖度片刻后,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色泽纯粹的白玉。 将玉佩交到杜文光手中,楼刃缓缓道:“送他回梨园,路上小心点别磕着,待他醒来后差人将此物交给他。” 杜文光接过玉佩,惊诧道:“楼二爷,这是您亲手雕琢的那一枚?” 楼刃不耐道:“快去。” 不多时,楼刃亲自将他抱上马车。 马车里铺着松软的被褥,足足有一指之厚。 “多谢二爷,多谢杜管家。”张叔点头哈腰地向两人道谢。 阿东若有所思地想了瞬息,始终不觉得叶溪声有哄骗楼二爷的心思,便趁张叔打点马夫的时侯问楼刃:“楼二爷,你知不知道他不是青河哥哥?” 楼刃点头,“嗯。” “是他自己告诉你的吗?” 楼刃又摇头,“不是。” 阿东心中一惊,难道叶西是有意瞒着不说明身份? 杜文光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瞧了瞧阿东,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他一直昏睡不醒,并未见过楼二爷。” “哦,那我先走了啊。” 马车驶回梨园,阿东一溜烟跳下车,事先跑回梨园报信。 “青河哥哥,楼二爷用马车把叶西送回来了。”阿东高兴地喊道。 青河神色一变,竟掐断了手里细心栽种的梅花枝,正色问:“楼刃可有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叶西不是你,杜管家还说叶西一直昏迷不醒见都没见过楼二爷,所以不能向楼二爷坦白身份。我就说叶西不是那样的人,这次他为你吃了不少苦头,你就相信他吧。” 青河凤眸轻眯,喜怒难辨,“你说,楼刃早已知晓他不是我?” 阿东点头道:“对啊,楼二爷前日应该是确有事要忙,所以才不能见你。” 见青河脸色不太好,阿东有心逗他开心:“青河哥哥,我刚刚听说,小白脸被人给打了,这几天都下不了床,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白公子让人打了?是谁?白老爷可有深究?” “好像不曾。” 自家儿子被打,却不追究,想必是不能追究,如此一想,就知道打人的非宁城楼家不是。 楼刃明知被抓的不是自己,依旧派人向白瀚文寻仇,他是为了叶西? “走,我去瞧瞧他。” 叶溪声醒来时,是第四日中午。 “你醒了?”阿东坐在床边摆弄着风车,吹了口气,风车呼哧呼哧地转起来。 “咳!”叶溪声重咳起来,声音是久睡后的沙哑:“别吹气儿,冷。” “……”阿东白了他一眼,“我一口气儿能吹死您哪?” “我怎么回来的?”叶溪声浑身乏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楼二爷给您送回来的。” “楼二爷?”叶溪声怔怔地喊,他睡着之前好像是听到楼刃的声音,那之后的事却怎么也记不清。 “话说,你怎么病得这么重?小白脸难为你了?”阿东问道。 一提起白瀚文,叶溪声满心愤概:“他给我下药了!” “噗!下什么药?” “不知道,反正我就晕过去了,梦里一阵像火烧,一阵又像赤脚走在雪地里,就是醒不过来。” 阿东叹息道:“这事儿确实是你受了牵连,以后我对你好点儿。” “去!”叶溪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掌,“人小鬼大。” 心中却在想,你如果知道我就是“老混蛋”怕不是要恨死我。 “等等,楼二爷可曾见过我?” 阿东迟疑片刻,想起昨日青河吩咐自己的话。 “阿东,你帮我个忙可以吗?”青河将他拉到身边来。 “青河哥哥你说,阿东能帮到的一定帮。” “等叶西醒来之后,不要告诉他,楼刃已经认出他的身份。”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啊?告诉他有什么不好吗?” 青河莞尔一笑:“我担心他误解楼二爷的意思,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你想什么呢?我问你他见没见过我。”叶溪声推了他一下。 “见过。” 叶溪声又问:“那他知不知道我不是青河公子?” 阿东摇了摇头,“不知道。” “哦。”叶溪声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有空替我告诉青河公子,楼二爷是真心喜欢他,只是不善表达,我替他试探过了,楼二爷为了他差点和白府动起手来了。” 阿东疑惑地看着他,点头又摇头,最终道:“楼二爷救了你,又为你治病,还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回梨园,你就不心动吗?” 叶溪声一脸莫名其妙,“你疯了?他是奔着我吗?他那是为了青河公子,就算我心动了,我挣得过青河吗?” 阿东被说服,赞同道:“那倒也是,算你有自知之明。” “快去给我找点吃的,饿死了。” 阿东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 叶溪声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溪声抬眼瞧了瞧,此人穿得跟个打手似的,好像是楼刃身边的人。 叶溪声收回视线,道:“你找错地方了,青河公子不住这屋。” 来人自顾自的将一枚玉佩放在桌上,抱拳道:“楼二爷吩咐将此物交与公子你,并未提及青河公子的住处。” 叶溪声道:“隔壁的隔壁,自己去找。” “属下已将东西交给公子,告辞。” 叶溪声不耐烦起来,“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虽然我和他长得像,但我不是青河。” “属下告辞。” “……” 两个时辰后,汉城白府,白小少爷的睡房内。 丫鬟拿着剥好的鸡蛋为白瀚文消肿,稍一用力,就听见他哎呀哎呀地叫唤。 “轻点儿,疼死我了!” 丫鬟忍俊不禁道:“小少爷,疼就疼一点,消肿消得快。” 白瀚文骂道:“楼刃这厮忒不是东西,小爷我费心费力给他一份大礼,他就这么回敬我?” 骂完,他又叹息道:“就是对不住我的叶西兄弟,听说还泡了冷水澡,楼刃这厮还是不是男人?这都不动心。” “小少爷。”门外有家仆敲门。 “进来。”家仆走进门来,白瀚文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叶西情况怎么样?” 家仆道:“叶西已经被楼二爷送回梨园,两个时辰前就醒了。听说,楼二爷差人在他醒来后送了一枚玉佩给他,奴才让人打晕了送东西的人,刻意观察过玉佩。” “叫你轻点儿!”白瀚文疼得呲牙咧嘴,又对家仆道:“你继续说。” 家仆点头道:“奴才发现,这枚玉佩似乎是楼二爷亲手雕琢,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名字,只是痕迹太小,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白瀚文蹙眉问道:“名字?谁的名字?” “这名,是‘叶溪声’。” 白小少爷脸猛地一白,不可置信地问:“你再说一遍,玉佩背面刻着谁的名字?” 他反应过激,家仆忐忑地说:“是、是‘叶溪声’。” 白小少爷的脸色由白转青,破口大骂:“你奶奶个腿儿,我说怎么这么像,楼刃啊楼刃,小爷我真他娘要谢谢你。快!我要去宁城,谁拦我我跟谁急!” “你要跟我急吗?”门外走进来一人,房中丫鬟家仆全都跪拜在地,“老爷。” “爹,我哪儿敢跟您急?我就是这几日闷得慌,想去宁城听听小曲儿。” 白老爷横了他一眼,“汉城不能听曲儿?非要去宁城。” 白瀚文讪笑道:“那不是没宁城的好听吗。” “哼。”白老爷冷哼一声。 “那您是同意了?” 白老爷瞪着他,坦白来意:“李老板请我上宁城听曲儿,你大哥不乐意去,你去。” 白瀚文大喜:“那我可谢谢您了。” “你再说一遍?”叶溪声朝阿东招了招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阿东无奈道:“再说多少遍都一样,今晚李大利包场子,宴请白老爷和楼二爷听曲儿,他们一般要议事到深夜,青河哥哥一个人吃不消,所以你替他唱半场。” 叶溪声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大病初愈……不,大病未愈,连站都站不稳,你们还让我代替他唱曲儿?” 阿东抓住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今晚楼二爷来得稍微晚些,等他来了,就把你换下来,青河哥哥再上。” “你们有没有人性?!” “张老板说加钱。” “加再多也不能这样,我还病着呢!”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让青河哥哥唱一晚上。” 叶溪声扶额叹息,只能认命,问道:“玉佩你交给他了吗?” 阿东道:“给了。” 晚些,叶溪声硬拖着身子上场,前排坐着的都是生面孔,还空着一个位置,应该是为楼刃留的。 “叶、溪、声。” 台下有人轻声喊着,叶溪声余光看去,是脸上带伤的白瀚文。 得到他的回应,白瀚文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还真是你啊。早干嘛不说,我就不给你下药了,就算下了,肯定也把你留在白府。” 便在此时,一人神色慌张地从梨园外跑进来,他俯在白老爷耳边说了什么,白老爷神情巨变,低喊道:“糟了。” 叶溪声唱完一曲回到戏台后方,白瀚文意犹未尽地往那头看,直到再看不见叶溪声的背影,他撞了撞白老爷的胳膊,“爹,我去上个茅厕。” 白老爷一把按住他的手,额角竟滚落不少冷汗,白瀚文疑惑地看着他,发现他在无声说着什么,眼神不停地示意一旁的李老板。 “爹?”白瀚文不明所以地喊。 “快走。”白老爷向他靠近,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 白瀚文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有危险,你快走。”白老爷没时间解释,加重了语气。 “那您呢?”白瀚文问道。 “快马加鞭,回去找你大哥,告诉他宁城有奸细。” 奸细,就是国贼。 白瀚文眼眶一热,“那爹您……” “快走!” 白瀚文匆匆离席,李大利笑了笑,问道:“怎么,你家小公子坐不住了?” 白老爷面如土色,笑也笑不出来,“他素来如此。” 与此同时,楼二爷带人抓捕反贼抓了个空。 “楼二爷,并未发现反贼踪影,反而接到消息,李大利一家毒发身亡,除去正在梨园听曲的李大利以外,李家从上到下无一幸免。” “而且,是李大利邀请您和白老爷梨园听曲议事,也是李大利发现反贼踪迹,恐怕是……” “李大利贼喊捉贼,他就是反贼。”杜文光凝重道,“楼二爷,梨园那边有危险,我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楼刃咬了咬牙,眼神阴鸷,翻身上马,“路上说。” 杜文光驱马于他身侧,解释道:“楼二爷,宁汉两城是海外最忌惮、最想打下的两个城池,这些年他们使过不少手段,但宁汉两城地处山水之间,地域极好,易守难攻,自两城结盟以来,海外人便未能踏进防守线一步。李大利早年是个生意人,和海外关系十分密切,您和白老爷断绝了他和海外人联系的路子,他自然心生憎恶,帮海外人对付你们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他竟然毒杀一家老小,说明海外给他的筹码非常好。” “他利用反贼将楼府大半兵力引开,只留白老爷在梨园,恐怕是想借白老爷身死宁城,挑起两城争端,从内部瓦解防守。楼二爷,白老爷绝不能死在宁城。” “而且……”杜文光犹豫片刻,审视着楼刃的脸色。 “什么?” “只怕梨园里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楼刃神色愈加阴寒,右手攥紧缰绳,命令道:“你们兵分两路,一路放火烧梨园,一路堵住李大利退路。” 杜文光眸光一紧:“为什么?我们一起回梨园不是更好吗?我们兵分两路,那你怎么办?” “李大利在城中无立足之地,无论成败与否他都必须要保住离开宁城的退路,一旦堵住他的退路他自会放弃刺杀白老爷而保退路;让你们烧梨园,是为了驱散百姓。我先回梨园,稳住李大利,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行,你这么做太危险,他如果借此将你和白老爷一同诛杀怎么办?” 楼刃一扬马鞭,掷地有声道:“他不敢。” 杜文光咬了咬牙,带一波人绕路烧梨园。 叶溪声唱了两支曲儿,演了一出戏,累出一身热汗,终于听到他千盼万盼的声音:“楼二爷来了。” 青河系紧腰上的玉佩,站起身主动道:“我去吧。” 叶溪声舒了口气,转头埋进衣服堆里呼呼大睡。 “楼二爷,您可算回来了。”李大利笑容可掬地起身迎接,“反贼抓得如何?” 楼刃冷冷看着他,坐在白老爷左手边,“让他跑了。” “那反贼身手还挺利落,竟然从楼二爷手里逃走。” 楼刃没再说话,白老爷压低声音对他道:“宁城有奸细。” “李大利。” “他应该有万全的准备,你的人敌得过吗?” “不一定,火烧梨园为信,你混在人群中离开。” “那你?” “救人。” “走水了!后院走水了,快打水灭火。” 一道人声从角落里响起,众人抬眼去看,火舌竟然朝戏台蔓延过来。 白老爷和楼刃皆是脸色大变,白老爷问:“是你动的手?” “不是。” “走!”楼刃推了他一把。 李大利却在此时起身,对外大喊道:“动手!” 话音刚落,无数只火箭从梨园外射了进来,白老爷借机混进慌乱的人群中,楼刃朝李大利开了一枪,被他身边之人用桌子挡住。 眼看火势已经烧到戏台,楼刃无暇与李大利纠缠,朝空中开枪示警,听到枪声的杜文光心知情况有变,立刻放弃收集柴火,拿着武器朝梨园汇聚而去。 “堵住大门,千万不能让白兴腾逃出去!”李大利吩咐旁人道。 “为何不杀楼刃?” “你杀不了他。” 梨园内惨叫一片,青河猜到事态严重,让阿东和其他人从后门离开梨园。 阿东回头看他,担忧地问:“青河哥哥,你呢?” 青河道:“叶西似乎睡着了,我去喊醒他。” “好,你们千万小心。”阿东嘱咐道。 青河回到幕帘后,叶溪声大概是太累了,此刻仍在熟睡之中,他抱起自己亲手栽种的梅枝,路过叶溪声身边时,脚步微有迟疑,最终却没停下。 你本来就不该出现,今日,便永远消失吧。 一出幕帘,正好与匆忙而来的楼刃撞上。 楼刃第一眼瞧见他腰间悬挂的玉佩,于是将他拉进自己怀中,在越来越大的火势中,用披风护着他的脸。 “楼……” “跟我走。” 同时,李大利收到消息,城外接应的人正与楼刃的手下纠缠,他若再不离开,就算能杀得了楼刃和白兴腾,也决计走不出宁城半步。 “撤退!”李大利吩咐道。 “可……” “失败了还有机会卷土重来,命若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楼刃将青河带出梨园,杜文光在外面接应,看到楼刃,他大声道:“楼二爷,李大利已经带人跑了。” 楼刃脸色阴翳,问道:“白老爷如何?” “已经安全了。” 楼刃松了口气,“不用追,先灭火。” “是。” 青河从他臂弯里扬起头来,眼中冰雪暖化,温笑道:“楼刃,你不该为我回来,你若受伤如何是好?” 迤逦悦耳的声音传进楼刃耳里,他浑身一震,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看向怀中之人。 “青河哥哥,叶西出来了吗?我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你叫醒叶西了吗?”阿东适时从人群中钻出来。 杜文光神色变得难看,连忙取下披风,在水里浸湿。 青河道:“他应该走了吧……啊!” 他话音未落,楼刃忽然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青河脸颊火辣辣地疼,他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向楼刃,眼泪脱眶而出,呢喃道:“楼刃?” “玉佩是我给他的。”楼刃的眼神有如恶鬼一般,声音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活吃了他。 他转身往大火弥漫的梨园走去,青河慌张地抓他的袖子,哀求道:“别去,火这么大,你会死的!” “滚。” “不,别去!他死了还有我,我喜欢你,真的!” 楼刃寒着脸,举起枪,抵住青河的额头,冷冷道:“放手。” “不,楼二爷,不要杀青河哥哥!”阿东大惊失色,扑倒在楼刃脚边,“青河哥哥,你快放手!” 楼刃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能捏碎他的骨头。 旋即,他拽下那枚亲手雕琢的玉佩,折身往梨园里走。 “楼二爷。”杜文光喊道。 楼刃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你也要拦我?” “这件打湿披风你拿着,为他披上。” 楼刃转身扯过披风,“谢谢。” “楼刃,如果里面被困的是我,你会不会进去?”火光映在青河眼里,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楼刃没回答,却用冰冷的背影告诉他: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叶溪声:我就是睡了一觉,啥都不知道啊。 第三十三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八) 大火如燎原之势, 所到之处浓烟滚滚。 戏台后的屋顶已经被点燃,幕帘尽已烧毁,屋内火光冲天, 楼刃眸光一震,抓住披风的手颤抖着, 身形如离弦之箭, 冲进火墙之中。 “叶溪声, 叶溪声!”他喊着叶溪声的名字, 看着被火海吞噬的房间手足无措, “叶溪声……” 不知不觉,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咳。”角落燃起火星的衣服堆里响起一声闷咳, 刹那间, 楼刃的眼中照进光芒, 脚步竟有几分虚浮。 只见, 一个化着大花脸的伶人睡在其中,脸色发白, 热汗布满,却没醒过来。 好在他在角落中, 火势还未蔓延到此处, 否则他身边全是衣物定会瞬间被火舌吞噬。 明明昏睡的人什么都不知晓, 楼刃已在心中为他担惊受怕, 看到完好无损的他,甚至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火烧断房梁,一声沉响后,砸在楼刃身边, 楼刃将那枚细心雕琢的玉佩放进他怀里,声色沙哑道:“不要再给别人。” 他用湿披风裹住叶溪声全身, 将他打横抱起,大火烧成一堵墙,挡住两人的退路,楼刃没有任何迟疑,背对着大火冲了出去。 身后披风被点燃,他无暇灭火,抱着叶溪声寸步不停地向外跑,后背火烧的疼痛无法阻止他的脚步,他像个火球抱着叶溪声冲出梨园,而叶溪声盖着湿披风毫发无损。 “灭火!快,灭火!”杜文光大喊道,拿起水桶朝楼刃泼去,火焰被水扑灭,楼刃却已无法直立,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楼刃……” “楼二爷!” “救人,请大夫!” 楼刃后背的衣服几乎被烧尽,一片血肉模糊,他支撑着半条腿,将叶溪声放在平地上,用颤抖的手去量了量叶溪声的体温,“他很烫、快……” 众人万不知此人对楼二爷如此重要,纷纷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救人。” 梨园失火一事很快传遍宁、汉两城,白家长子连夜带兵前往宁城救援,阴差阳错之下撞见逃跑的李大利,李大利被前后夹击,活捉回宁城。 楼二爷伤势过重,足足昏迷三天三夜,情况才稳定下来,梨园一行人失去钱财住所,被杜管家安置在楼府旁边的别院里,青河公子便每日都来照料楼二爷。 他坐在床边,给楼刃喂了口水,正好杜文光此时探望,临走前被他叫住:“杜管家。” 杜文光回首看来,“青河公子还有事?” 青河将茶杯放回原位,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人赏心悦目。 “楼刃认识叶西?” 杜文光道:“我不知道。” “他喜欢叶西是不是?” 杜文光沉默片刻,他不好说破楼刃的感情,于是说:“如果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叶西,想必会心生欢喜。” 青河冷笑道:“如果看见我,会心生厌恶?” 杜文光笑了笑,“青河公子若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我不信。”青河突然提高声量,“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并非无情。” 闻言,杜文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床上昏睡的楼刃,突地笑了:“或许,那是你和他最像的时候。” 青河如遭当头一棒,凤眸睁得大大的,眼中有着震惊和不愿相信。 “楼二爷小时候无亲人陪伴,是一位名为‘叶溪声’的男子将他养到十二岁。城中所有人都说楼二爷必定对他恨之入骨,但杜某清楚,楼二爷从未恨过任何人,你那日佩戴的玉佩背面就刻着叶溪声的名字,那枚玉佩原不是给你的。” 青河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簌簌落下。 “还有,先前杜某不愿挑明,是为给青河公子留一点薄面,如今也罢,那日楼二爷动手打你,便是告诉你,你碰了他的底线,他不愿再见你。若不想再惹厌恶,在他醒来前离开吧。” “不可能,我不信!” 楼二爷重伤未醒,整个宁城都笼罩着一片浓云。 叶溪声倚在床头上,眼睁睁瞧着阿东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了几百遍。 “小子,从我前日一觉醒来,你就是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叶溪声口苦得厉害,好在杜管家差人送了些蜜饯过来,他抓了一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扔。 “吃吃吃!就知道吃!”阿东抢过他手里的东西,指着他鼻子骂:“楼二爷是为了谁受伤?” 叶溪声莫名地看着他,又抓了一把,“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为了……”阿东憋得脸红脖子粗,就是没个下文。 楼二爷晕倒前在杜管家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杜管家就让所有人把那天发生的事忘了,更不要告诉叶西,楼二爷是因为救他才受伤。 阿东思前想后都没明白,楼二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溪声替他往下说:“为了青河公子?我听说梨园走水,青河公子急着取自己心爱的梅花,还是楼二爷护着他离开梨园。” 阿东眼神黯淡下来,“楼二爷的确护着青河哥哥出了梨园,但那是因为玉佩……” 叶溪声想起醒来时怀里的温玉,不禁打断道:“你个小骗子,我让你把玉佩给青河公子你给了吗?怎么还在我这里?” “我给了!” “那怎么还在我这里?” “叶西公子。”门外有人敲门。 “怎么了?”叶溪声问道。 “楼二爷醒了,杜管家想请您过去探望探望。” 叶溪声指了指自己,请我?难道不是请青河吗? 阿东白了他一眼:“楼二爷救了你这么多次,你去探望一下他怎么了?” “不就一次吗?” 阿东瞪他,叶溪声失笑,他原本就想起探望楼刃,只是没有理由,这会儿有人主动请,他当然不会不去。 “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章顶俩,今天还有一章短小,你们赚到了吧?(试图为自己短小找理由) 第三十四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九) 进入楼府, 家仆在前为叶溪声带路。 到一处幽院时,家仆停在门口,弯腰道:“叶公子, 楼二爷正在房中和汉城白老爷议事,你自行进去便是。” 叶溪声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压低声音问:“梨园失火时白老爷也在, 他找楼二爷是不是兴师问罪的?” 家仆恭敬地低着头, 回答道:“小人不敢多嘴。” 看一场戏却差点丢了性命, 想也知道是来讨说法的, 楼刃向来吃软不吃硬, 别打起来才是。 想罢, 叶溪声肺腑一阵痒意, 捂住口鼻闷声咳嗽起来, 刚往里踏进一步, 便看见站在梅花树下的青河,于是他又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 “叶公子?”家仆不解道。 “青河公子在院里, 我进去不太好。”青河是正主,自己现在去探望楼刃算是怎么回事儿? 家仆解释道:“楼二爷与白老爷商谈要事, 便差人送青河公子离开, 但青河公子就是不走, 小的也没办法。” 如此一听, 叶溪声将头摇得更加厉害,“连青河公子都不能留,我就更不能进去了。” “叶公子!”家仆见他要往回走,语气不由着急起来。 一身红衣的青河不知何时走到院门边, 他波澜不惊地看着叶溪声,昂首道:“你留下。” 叶溪声不解地看着他, 家仆识趣地离开了。 “青河公子?” 青河逼视着他,牙尖轻磨,“你究竟是谁?” 叶溪声心中一咯噔,不由觉得心虚,杜管家让自己来探望楼刃,莫不是以为放火的人是他,要和白老爷一起对自己兴师论罪?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梨园在宁城开了好几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偏偏在自己来后不久失火,是个人都会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吧? “我是叶西……” “你是不是叶溪声?”青河沉声问。 叶溪声心中一惊,蹙眉问:“青河公子何出此言?” “我问你,是不是?”青河咬着牙,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叶溪声垂眸思考,如果青河猜到他就是叶溪声,楼刃必定也会知道。 既然如此,他没有必要撒谎,况且一开始他也不是想骗谁。 “是。” 青河瞳孔骤缩,扬手便向叶溪声打去。 叶溪声没想到他突然发难,来不及反应,等待预想中的疼痛到来谁知,并未到来。 “青河。”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不远之地响起,若不细听,只当是一个幻觉,可就是这个听着像幻觉的两字,向绳子一样,牢牢将青河拴在原地,他扬起的手无法再向前一寸。 叶溪声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苍白的脸上出现数道泪痕,眼神愤恨,却又充满着无奈。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声色颤抖,听起来极其脆弱。 叶溪声愣了片刻,放远视线,看到披着外套的楼刃正扶着门框,远远地看着这个方向。 想来他伤得极重,脸上毫无血色,竟无意识地流露出些许脆弱。 “楼二爷,您身子弱,有什么事差杜某来便是。”杜文光姗姗来迟道。 楼刃却道:“你先回去。” 杜文光瞧了眼叶溪声的方向,竟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叶溪声把楼二爷扶进来。 叶溪声:“……” 他不过睡了一觉,这世界就玄幻了吗! 天空忽然飘起绒毛细雪,楼刃披着外套恐会受凉,青河下意识地向上前,抬头对上楼刃冰冷的视线,冻结了脚下的步子。 “扶我进去。”楼刃说道。 叶溪声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瞅了瞅身边一动不动的青河,指了指自己,问:“我?” 楼刃看着他不说话。 叶溪声不明所以,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越发觉得没头绪了。 心中如是想,为避免楼刃伤上加伤,叶溪声小跑着过去,搀扶着他的胳膊。 楼刃抿了抿唇,“你风寒没好全,不要疾走。” “您也知道我病了?”叶溪声诧异地问,同时回头看了看青河。 青河站在院里的梅花树前,落雪渐渐落在他肩头和眉梢,许是雪越下越大,叶溪声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这幅画面美极了,青河是天生的一幅梅花图,只此一眼,便叫叶溪声觉得人间难得几回闻。 他和那红梅一样,矗立雪地中,是此刻世间最惊艳的绝色。 “青河公子还站着。”天凉,青河再站下去恐怕会受凉,叶溪声虽觉得此景赏心悦目,对美人始终有着怜惜之情,更何况和自己长相惊人相似的美人。 楼刃侧头看去,雪地里的红衣男子抬眼望来。 “离开宁城,我不追究。” 滚烫的泪水漫过脸颊,像落入冰冷的江河之中。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青河深情错付。 一声嗟叹从雪地来传来。 到房中,楼刃让他在一面镂空的书架后坐着,自己走向书架另一方。 叶溪声百思不得其解,就是想不明白楼刃对青河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矮几上摆着果脯蜜饯,叶溪声没客气,拿着就吃,隔壁的谈话声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 什么弃城、什么奸细,他没听清,只是感觉气氛很凝重,确实是在商议什么大事,看来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可是,楼刃把自己喊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多时,隔壁传来桌椅拖动的声音,似乎是有谁要走了。 一个家仆突然道:“楼二爷,梨园里的阿东给叶公子留了一封信,其他人均已启程离开宁城。” 家仆得到许可,进门将信交给叶溪声。 叶溪声量了量厚薄,似乎只有一张纸,他还以为是张叔给自己的工钱呢。 不对,张叔他们就这么走了,还没给他发工钱啊!而且,他们走了,青河也走了,自己的计划不就完全落空了吗? 楼刃这个榆木疙瘩把青河赶走做什么?! 叶溪声忿忿不平地打开信封,里面果真只有一张纸。 他将信纸展开,入目是几行大字: 老混蛋 死骗子 青河哥哥让我告诉你 楼二爷前几日受伤是因为救你 青河哥哥还说 那枚玉佩你仔细看看 他希望此生不再与你们相见 阿东也想告诉你 我不讨厌你 以后要好好对楼二爷 希望能和你再见 看完,叶溪声整个人都傻了。 楼刃送走白老爷,差人端了碗姜汤过来。 “叶公子,您身子弱,将这碗姜汤喝了吧。” 叶溪声忙问:“楼刃呢?” “楼二爷去房里换衣服,待会儿应该会让您陪他出去逛逛。” 叶溪声皱眉道:“他伤那么重,应该在府中好好休养。” “楼二爷以往受过的伤不少,只是走一走,不碍事。” 说完,家仆便退了出去。 叶溪声一人在房中,他拿出原本准备还给青河的玉佩,正面刻着龙飞凤舞奇景,背面刻着某个日子,叶溪声细细回想,这正是自己将楼刃丢在兵荒马乱的宁城那日。 他依稀记得,当时将楼刃带回宁城,他为脱身,便将楼刃带到城中一个静谧之地,借口给他买糖葫芦,然后一去不返,离开宁城。 叶溪声发怔地看着这个日子,拇指轻轻磨挲着,竟然能感觉到些许疼痛,只是疼痛不是从指尖传来,而是从心脏处传来。 突然,他在日子下方摸到了凹凸不平的东西,将玉佩放到日光下,窗外落雪簌簌,却显得格外静谧。 叶溪声看清那块凹凸不平的地方,刻着小小的三个字: 叶溪声 “是给你的。”楼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叶溪声怔怔地回头,楼刃戴着严肃威风的帽子,上衣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戴着一双黑色手套,脚上蹬着一双长筒皮靴,像一个保家卫国、傲骨清风的年轻军官。 叶溪声心里发酸,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当年被自己丢弃的少年仅有十二岁,到今日,亦不过二十有一,但他已经经历无数战斗受过无数创伤。 “是你救了我。”叶溪声声音有些哽咽,惹得楼刃轻轻皱眉。 “谁告诉你的?” “你知道我是谁?”叶溪声一下湿了眼眶。 楼刃盯着他,没有回答。 微微俯身,拿过他掌心的玉佩,不紧不慢到:“玉佩,我刻了九年。” “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宁城,你就不恨我吗?” “你把玉佩交给他,我救错了人。” “我消失九年又突然出现,你就什么都不怀疑吗?” “幸好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安然无恙。” 叶溪声锲而不舍地问着,楼刃自顾自的说着。 “楼……” 下一刻,温热的唇瓣堵了上来,将叶溪声所有疑惑堵回嘴里。 楼刃毫无经验可言,但他非常有耐心,一寸寸地试探、前进,暧昧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 鬼使神差的,叶溪声闭上眼睛,没有丝毫反抗。 在唇齿相依的瞬间,叶溪声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幅画面,来不及捕捉。 片刻后,楼刃咬了咬他的下唇,不甘心地退回原来,右手磨挲着他的脖子和脸颊,嘴边勾出一抹几乎分辨不清的弧度,说:“下雪了,陪我出去走走。” 今日楼刃表现得很异常,让叶溪声心中惴惴不安。 他眼里有些疑惑,想问,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张了张嘴,最终点了下头:“好。” 楼二爷出门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不久前还死气沉沉的宁城忽然热闹起来,街头全是小贩和路人的身影。 天空飘着蒙蒙细雪,路边却无一人撑伞。 楼刃与他不近不远地走在一起,眼神时而落在他身上,近时,便用手拂他肩上的雪花,而自己帽檐上落满,却无暇顾及。 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叶溪声笑意吟吟地说:“我欠一根糖葫芦,你等着。” 不待楼刃答复,他便向小贩走去,在转身的瞬间,脸上笑容便消失个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叶溪声心里沉甸甸的,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回头看楼刃,楼刃站在来往匆忙的人群中静静看着叶溪声,雪花坠在眉睫上都舍不得眨眼。 叶溪声买好糖葫芦回到他身边,“给你。” 楼刃取下手套,将糖葫芦拿到手中,眼神无意识地瞟到他腰间悬挂的东西,说:“白家腰牌?” 叶溪声道:“白瀚文给我的。” “你不需要,去汉城还给他吧。” 叶溪声突然一笑:“没准儿以后用得上。” 楼刃咬了一口糖葫芦,没什么表情,“用不上,杜文光要送东西给汉城,你和他一起去,亲手还给白瀚文。” “一枚腰牌而已,让杜管家带去汉城就可以,为何非要我亲自去。” 楼刃道:“你亲自去,他,才放心。” 叶溪声抛去心中的不安,笑问:“那我何时回来?” “送完就回来。” “我送你去城门,杜文光还等着。”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叶溪声好奇地问。 他觉得楼刃很反常,所以打算顺着他来,反正汉城里这里不远,若是快一点来回一个时辰就够了。 楼刃将他送到城门,杜文光拉着大批货物等在外面,见到二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并无任何异样,叶溪声的心也稍微放松下来。 他想,兴许是自己这一病,还没好,想太多了。 “好了,就到这儿吧,我去去就回。”叶溪声嘱咐道,“你受了伤,赶快回去休息,等我回来还有很多事想问你。” 楼刃点了点头,又问:“你记不记得,临走那日对我说的话?” 叶溪声一愣,完全记不起自己和他说了什么。 他就记得自己借口买糖葫芦离开,然后再没见过楼刃。 楼刃似乎并不意味,淡淡道:“那日我在你身后跟了许久,罢了,等你回来,我再与你细说。” 叶溪声疑惑地看着他,心想如果楼刃说得不假,那段记忆应该对自己产生影响,被系统强行封锁了。 “好,我很快回来。”叶溪声点头道。 坐上运送货物的马车,叶溪声心中不安越发强烈,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楼刃站在城墙下,就立在城门之内,双眸如钩子一般挂在自己身上,他的神态让叶溪声觉得很熟悉,十分熟悉。 突然之间,脑海里响起【叮——】一声,像陈年锁扣被人打开。 一段尘封的记忆,再次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一人绕到叶溪声身后,在他后颈狠狠劈了一掌,瞬间,叶溪声四肢一软,意识遁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预警,楼二爷的故事还有一章就结束啦 第三十五章 遗弃过的薄情少年(十) “你在这等着, 我去给你买糖葫芦。” 叶溪声拍了拍楼刃的肩膀,心中不免叹息,用了十二年的时间, 竟然不曾激起他心中任何情绪。 如今宁城岌岌可危,他若带楼刃弃城离去, 恐此事无休无止, 不如做最后一把努力, 将他丢弃在宁城, 生死有命。 楼刃默默看着他, 没有应答, 叶溪声习以为常, 叹息一声, 便转身离开。 其实叶溪声很清楚, 像楼刃这般性子, 若等不到楼家众人,他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 叶溪声心中颤疼,哪怕只是一串数据, 养了整整十二年, 多少会有些感情, 更何况此去之后绝无再见之时。 叶溪声时而回头看一眼, 竟发现楼刃远远地跟在身后,自己走一步他便走一步,自己停下他便停下。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 叶溪声加快脚步,回头却看到楼刃朝他小跑过来。 “咳……咳……”叶溪声这副身子弱, 受了凉风就会咳嗽,楼刃听见他的咳嗽声停了下来,叶溪声稍稍松了口气,放慢步伐。 “别跟了。”叶溪声见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干涩。 楼刃是不是也察觉到什么? 许多百姓拖家带口弃城而去,在城门时,一个男人嫌妻儿累赘便夺去马车,独自离去,楼刃是不是知道,自己也要弃他而去? 叶溪声不得不小跑起来,轻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他顺着轻风看去,楼刃只顾着看前方,未顾及脚下,竟不小心摔了一跤。 楼刃那么爱干净,爬起来却没顾及身上的灰尘,眼睛朝前看去,焦急地寻找着叶溪声的身影。 叶溪声早在他摔倒的时候躲进一间破宅子里,他关上门,留着一条缝隙,看见楼刃拖着一条扭伤的腿慢慢走过去。 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眼眶却是湿润的。 眼泪打湿了叶溪声的脸,他低头打开功能表,上面记载着楼刃对自己的恨意:0 他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楼刃都不可能恨他。 等楼刃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叶溪声抹干眼泪,向城门走去。 到城门时,他竟然看到楼刃站在城墙之下,他看到自己,他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 他的眼神在看到自己的瞬间,仿佛被照进了阳光。 叶溪声避无可避,把心一横,迎了上去。 “给我看看你的脚。”叶溪声坐在路边的石梯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脱下鞋子,揉了揉红肿的脚踝。 楼刃抿着唇,两只小爪子死死揪着叶溪声的衣服,害怕他突然又不见了。 楼刃穿好鞋子,转过身搂着叶溪声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叶溪声感觉有湿意渗透衣服接触皮肤。 楼刃好像是哭了。 叶溪声安抚地拍打着他的背部,突然间泪如雨下。 “楼刃。”他喊起楼刃的名字,“宁城是楼家的城,你父兄战斗至死,不曾舍弃过。身为楼家后人,非身死不能踏出宁城半步,知不知道?” 楼刃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眼泪模糊了叶溪声的视线,他扶着楼刃的双肩,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说:“好好活着,若有再见之时,我……” 叶溪声无法再说下去,他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导致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推开楼刃,转身向城门走去。 城外那条蜿蜒的小路不知通向何处,叶溪声半途中回过头,看见楼刃乖乖地站在城门之内,晶莹剔透的眸子一直在看着自己。 那是一把匕首,把叶溪声的心割碎了。 【叮——为宿主强行封锁记忆。】 叶溪声哭着从睡梦中醒来,后颈酸疼,身体似乎在移动当中。 “你终于醒了?杜文光那厮下手太重了。”白瀚文见他泪流不止,从马车角落里拿出一条帕子,“擦擦,做噩梦了?” 叶溪声懵了好一会儿,“我们要去哪儿?” 白瀚文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对,你还不知道呢。宁城有奸细,梨园失火便是奸细所为,虽然大哥抓住了李大利,但当天晚上就被人救走了。” “奸细?”叶溪声疑惑道。 “对,当晚李大利邀请我爹和楼刃梨园听曲儿,其实是想在宁城杀死我爹,引起两城内乱。楼刃不让别人告诉你,小爷我可不想瞒着你,梨园失火的始作俑者之一,就是青河。” 叶溪声震惊地问:“青河是奸细?” 难怪之前楼刃要将他赶走。 “不是,他只是帮助李大利放火,其他事没有参与。” “为什么?梨园不是他的家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瀚文顿了顿,道:“他想借梨园失火,杀了你。” 叶溪声哑然,“杀我?” “你抢了人家的心上人,能不杀你吗?” 叶溪声竟无言以对。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儿?还有,楼刃呢?还有,我这脖子为什么这么疼?”叶溪声记得好像是谁给他后颈来了一掌,其他事全都记不起了。 白瀚文解释道:“奸细出卖了防守线的弱点,海外人快打进来了,我爹和楼刃已经让百姓先一步弃城,现在城里已经空了,我带你去和宁城的人会合。” 叶溪声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发生这么多转变,不由问:“我睡了几天?” 白瀚文道:“三四天。” “……” “那楼刃呢?” “他啊,应该是宁城最后一批离开的,我爹和杜文光在一块儿,我俩现在就是去找他们,最后一波人也快到了。” 闻言,叶溪声松了一口气,见白瀚文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好奇道:“你都弃城而去了,还这么高兴?” 白瀚文道:“我问过我爹,从今以后我们四海为家,听上去还不错啊。” 叶溪声一愣,旋即苦笑着摇头。 白瀚文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哪怕战乱也是由父兄顶着,他根本意识不到四海为家意味着什么。 没有住所、没有衣食,食不饱腹、衣不蔽体,战争年代,饿殍遍地,白瀚文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是幸运也不幸运。 马车很快停下,两人一同下车。 白瀚文打了声招呼就去找自家父亲,叶溪声在人群里绕了几圈,才找到杜文光。 “杜管家。”叶溪声喊道。 杜文光正坐在岩石上发呆,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 “叶公子你醒了?” “楼刃什么时候到啊?” 杜文光神色僵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楼二爷是最后一批,他们在城门外烧著了一道石墙,应该就快来了。” 不知为何,叶溪声很相信杜文光,他放下心来。 “那以后打算怎么办?”叶溪声问道。 杜文光道:“听楼二爷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回宁城安家落户。” 叶溪声点了点头,坐到一个较高的岩石上去了。 他想起了封锁的记忆,那段未说完的话,其实是如果有再见之时,他绝不再离开楼刃,只是当时他以为不会再见,便没有说下去。 那日离开宁城,楼刃想问自己的应该就是这句话吧? 完不成任务也罢,他想陪楼刃继续活下去。 蜿蜒长路慢慢出现一支马队,叶溪声眸子一亮,将手挡在额头上,希望看得更远,“是楼刃到了吗?” “是宁城的马队!” “快,整队,可以离开了。” 叶溪声站起来,眺望着那个方向。 骑马领头的……不是楼刃。 后面的……没有楼刃。 他欣喜的神情慢慢僵了下来,渐渐地变成惶恐。 没有!队伍里没有楼刃! 他从岩石上跳下去,抓住正在搬运粮草杜文光,问道:“楼刃呢?” “楼二爷就在马队里,快到了。” “骗人!马队里没有他!”叶溪声提高了声量,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杜文光眸光沉了下来,他看着眼前面无人色的男子,想起楼二爷跟自己说的话,出于私心,他不想再隐瞒叶溪声:“楼二爷不会来了。” “为什么?!”叶溪声攥着他的衣服,手指用力到泛白,豆大的眼泪划过他苍白的脸,一颗一颗往下砸。 “他说,不能令父兄之死受辱。” 叶溪声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他松开杜文光,身形几乎要站不住,耳边回荡着杜文光的话:不能令父兄之死受辱。 楼刃……你傻不傻? 马队停在前方,叶溪声似洪水猛兽冲了过去,马匹受到惊吓,发出无数撕心裂肺的嘶鸣。 “叶溪声!” “叶溪声,你要干什么?没用的!” 叶溪声抢去马匹,翻身而上,马如弓箭般驶去,疾风刺痛了叶溪声的眼睛,吹散他眼角滚落的液体。 身为楼家后人,非身死不能踏出宁城半步。 那是我骗你的,你傻不傻? 等我……一定不要死…… 叶溪声自幼怕疼,可他从不知道,心上的伤口竟然会比身上的伤口更疼。 肺腑里那道刻进骨髓里的疼痛,让他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筋。 宁城城门之外,围着一圈一丈高的石墙。 石墙外围是焚烧过的痕迹,石块相接处填着烧硬的泥浆,将石墙变成坚固的城墙,可是石块太不规则,中间残留着大大小小的缝隙。 透过大大小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城门里插着一面白旗,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白旗后方,而城中相继传来如雷奔一般的马蹄声。 奸细反了。 男人扬了扬头,取下军帽,将它放置在旗杆上。 他的神情淡极了,丝毫不惧身后万兵来袭。 “楼刃!你快出来!”石墙另一方,传来撕心裂肺地喊声。 男人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在石块缝隙中,他看到文文弱弱的男人在用拳头,死命地捶打着石墙。 他怔了怔,嘴角轻轻上扬。 “楼刃,我求你了,你快出来!”那墙太高,经火焚烧后烫得可怕,叶溪声贴在身上衣服都快烧起来了,但他无暇顾及,他眼里还有那个白旗后的男人,他痛哭着哀求着,那人却始终没有动作。 “楼刃,我错了,对不起!我求求你,你快出来!”叶溪声跪在石墙前,地面随着马蹄声靠近,一点一点的震颤着,叶溪声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城门后方,一大批人马靠近,他哭喊着:“不要!楼刃,你快让开!我们投降了,你快让开,把旗子给他们看!我求求你!” 楼刃站在白旗后方,正好挡住那批人马的视线,他们看不到白旗,看不到宁城投降的标记。 “发现楼刃,放箭!”人马里传来一声大吼,叶溪声放大瞳孔,浑身失去力气,大喊道:“不要!他降了!他投降了!” “放箭!”一声令下,数道弓箭对准楼刃,一箭穿膛而过。 “不……”叶溪声哭得声音哑了,那支箭仿佛了穿透叶溪声的心脏。 楼刃身中数箭,最要命的便是穿膛而过的那一箭。 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那面白旗暴露在众人眼中。 “宁城降了!” “不够,楼刃必须要死。” “他身中数箭,已经活不了了。” “那其他人呢?还追不追?” “既然楼刃已死,便不用追了。” 身后之人停止射箭,楼刃嘴角划出一条血线,他双腿打颤,仍是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叶……” “啊……楼刃……”叶溪声哭到失声。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楼刃一步一步,举步维艰地走到城墙之下,在与叶溪声一墙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楼刃……你为什么不让开?” “非……非身死,不能……”他每说一个字,口中就有鲜血涌出。 “那是我骗你的!那是我骗你的!” “我……必须死……”楼刃朝前方伸出一只手来,叶溪声将手伸进缝隙里,坚硬的石块磨破了他的皮肤,沙砾摩擦着伤口。 终于,他抓住了楼刃的手。 “给我……唱一次,霸王别……姬。” “你别死,我给你唱一辈子!”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大王、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何……聊生。” 他哽咽到无声,忽而放声大哭。 你是没让我死…… 抬起的手失去力气,叶溪声再想抓,却已抓不住了。 【叮——任务已完成,即将进入滞留空间。】 “不……我不去!” 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变成灰烬,消失。 第三十六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一) “师父, 若世人杀我,你待如何?” “护你。” “师父,若世人剥我筋骨, 你待如何?” “护你。” “师父,若有朝一日, 我与世人为敌, 你待如何?” “若你本身无错, 为师, 护你。” 护我?呵。 如墨一般的海水中, 十几条玄天链扎入海底之中, 它们盘根交错, 在数千年的海水浸泡中没有丝毫腐朽损坏。 一条擎天黑龙匍匐在深海之狱, 玄天链牢牢拴住他身体十八根龙骨。传闻, 仅取一条龙骨, 便可练成无上神功,一步登天。 擎天黑龙龙尾一动, 水纹一路向外蔓延,在数千里之外的岸边形成一股巨大风浪, 直直拍向海岸。 【叮——隐身时限还是三十秒钟。】 “千里遁地!”’ “不对。” “千里无踪!” 叶溪声暗骂一句, “怎么还不对?” 眼见隐身时限即将归零, 他急得满头大汗。 从滞留空间醒来时已经是两年之后, 过去的记忆已然非常久远,叶溪声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出现在深海之狱当中 此地是关押不周山大弟子叶舟的牢狱,在记录的仇恨值当中, 叶舟是最恨叶溪声的一个boss。 叶溪声急得满头大汗,这是个仙侠世界, 可以靠气息感觉到一个人的存在,如果隐身结束,叶舟必定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记得,叶舟是不周山众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位,叶溪声不敢保证事到如今,十几根玄天链还栓得住他。 “千里追踪!” 偏偏他忘记了千里传送的口诀,眼看着隐身时限就快到了! 黑龙似乎感觉到什么,龙爪陷入海底,慢慢将整个身子抬起来,紧闭的双眼似乎许久不曾睁开,微微一动,便卷起海底气流,不知会不会在海面上掀起一股滔天大浪。 “千里归踪!” 【叮——隐身结束。】 在功能表响起的瞬间,叶溪声念完口诀,耳畔一阵呼呼乱响。 海流的声音远去,一道惊天动地的龙吟从海底深处传开,叶溪声惊恐地睁开双眼,看到黑龙双眸聚满震怒,尖尖獠牙朝着自己咬了过来。 叶溪声心头一震,下意识闭上眼,等待獠牙的到来,谁知传来玄天链摩擦的声音,他睁眼一看,黑龙被玄天链控制住,无法朝自己靠近。 “千里归踪,起!”叶溪声念完口诀,黑龙不甘地咆哮着,海水倒涌,如遇漩涡般,形成一道巨大乱流。 “吾一直,在等着这一日!”黑龙浓重沙哑的声音在海底传开,叶溪声用手挡住来势汹汹的乱流,身体逐渐被一阵白光包裹,“成功了?” 叶溪声惊喜地喊道。 白光拖着叶溪声向海面升去,他低头看着浸在墨海中的黑龙,黑龙试图向叶溪声奔来,却被玄天链控制,他不断挣扎,不断翻滚,海沙飞散,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叶溪声,你给吾等着!”黑龙看着越来越远的叶溪声,目眦尽裂。 他眼神太过可怕,绕是叶溪声也不免缩了缩脖子。 叶舟是世间唯一一条黑龙,叶溪声以师徒之名将他留在不周之山,教他仙术、为人,明知世上修仙之人都觊觎他的十八根龙骨,故意让他在外抛头露面,暴露身份,最终导致各门各派联手将他困于玄天链内,只是看样子,并未成功剥取他的龙骨。 白光将他带回不周之山,一束光芒从天井直直射向不周山山顶,山内修炼弟子皆是为之一震,左峰居住的是大长老,他见金光双目具亮,浑厚的声音从胸腔内发出:“真人出关了!” 这道声音传遍整个不周之山,众弟子听后无不欢欣雀跃。 “时隔三千年,乾虚真人终于出关了!” “我不周山终于能再展辉煌!” “可不是,当年捉拿黑龙叶舟一事,真人可谓劳苦功高,世人敬仰!” 叶溪声身体不断向下坠落,最终落入幽闭的庭院之中。 他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不由扶着身边石桌才稳住心神。 谁知还未松口气,庭院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不周山中三位长老携同一众内门弟子跪拜在石阶之下,异口同声道:“恭喜真人出关。” “敢问真人功力突破几层?”大长老面露紧张兴奋,似是闭关修炼的不是真人而是自己。 叶溪声失神一瞬,闭上眼睛,脑中提示自己,要适应现在的身份。 他一挥白袖,神情困倦,声如脂玉:“本尊进入瓶颈,功力不曾突破。” 何止不曾突破,叶溪声连许多咒语口诀都忘得一干二净。 众长老面面相觑,倒未议论什么,只回头给首位的弟子使了个眼神,示意弟子跪到前面来。 弟子身着鎏金白袍,身如修竹,面如冠玉,明眸皓齿,灵气逼人,想来功法不低,或本身就非凡俗之人。 “这是何意?”叶溪声不解道。 弟子磕下一头,道:“弟子扶桑,由归墟院中扶桑神木修炼成人,见过乾虚真人。” 归墟院?是叶舟身为大弟子时居住的庭院,但叶溪声不记得他院里还有一棵扶桑。 叶溪声问道:“本尊为何不记得归墟院中有此神木?” 也难怪,扶桑浑身上下都充盈着灵气,确实非凡物所有。 “扶桑只是一截神木,掉在院墙角落里,真人自然不会察觉。” 叶溪声看向三位长老,“有何用意?” 特意让扶桑拜见自己,这三个老家伙绝对别有用心。 大长老道:“真人闭关三千年之久,不周山大弟子之位一直空缺,扶桑便是我们三人商榷好的人选。他是门内功法最高、天赋最好的弟子,绝不愧为不周山大弟子,真人若无更好的人选,便请真人收扶桑为徒,亲自教授其功法仙术。” “不……”叶溪声想起深海之狱中的叶舟,摇了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给身体的负荷很大,险些栽了过去,还是扶桑眼疾手快托住他的腰身,帮他稳住身体。 扶桑手掌温热,贴在后腰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量涌进身体里。 扶桑温笑注视着他,眼眸黝黑而深邃,让人捉摸不透:“真人小心。” 见状,三位长老纷纷满意地点头。 扶桑果然不愧是自己挑中的人选。 “不用。”叶溪声这副身体很空,难以适应,想从扶桑手里躲开都使不出力气。 扶桑笑了笑,道:“真人不必勉强。” 大概是看出叶溪声身体无力,他大掌一勾,将人带进怀里,似是支撑着叶溪声不倒下去。 “真人,就由扶桑扶着您,我们先把大弟子的事定下来。”大长老道。 叶溪声确实使不出力气,索性靠在他身上,又摇了摇头,说:“不周山大弟子,还是叶舟。” “真人!您难道认为他还会回到不周山吗?” 扶桑听后面不改色,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让叶溪声靠着。 “他毕竟是不周山的弟子,就算要贬,也要理由不是?” 叶溪声话音刚落,天空飘来一团祥云,上面站着一位鹅裙仙女。 “乾虚真人,听说你出关,东皇派我来告知你一件事。” 叶溪声疑惑地看着她,显然自己忘记“东皇”是何人。 身后扶桑看出他的心事,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身体贴近,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说:“天帝,名为东皇太一,真人与他品阶相差不大,故而称为东皇。” 叶溪声来不及感谢他的提醒,问道:“所为何事?” 鹅裙仙女道:“就在适才,关押在静海之下的黑龙挣脱玄天链,大闹静海之底,导致海水上涌,淹没静海周边数十座城池,死伤无数。” “这么快?!”叶溪声惊呼道,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却没想起此处尽是修仙之人,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自然不在话下。 扶桑不由莞尔,提醒道:“真人,他们都能听见。” 果不其然,鹅裙仙女立即问:“真人早有预料?” 叶溪声干笑道:“叶舟天赋极高,玄天链迟早有困不住他的那一天。” 鹅裙仙女道:“可困住他的不止玄天链,还有……” 叶溪声疑惑地问:“还有什么?” 扶桑道:“真人,你闭关前说过,不允许任何提及此事,天帝已经应允,她不会说出来。” “哦。” 叶溪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鹅裙仙女继续道:“东皇说,不周山需和其他仙山一样,派遣大弟子前往镇压水灾。东皇还说,不周山虽没有大弟子,但必须在启程前决定好,否则将失颜于天下。” 大长老见缝插针:“扶桑为大弟子最佳人选。” 二长老言辞犀利:“适才真人说要贬叶舟需要理由,现在就是理由,他闹出水灾残害一方百姓,不能让其人成为我不周山之辱,此行便由扶桑前去,若能活捉回叶舟,亦是大功一件。” 三长老则事不关己:“老夫附议。” 叶溪声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凑巧,不久前他还在侥幸地想,要把叶舟带回不周山,再想办法化解仇恨,这回看来只有兵刃相见了。 “你能活捉他?”叶溪声问道。 扶桑诚实地摇了摇头,道:“长老们夸大了,如果弟子能活捉叶舟,天帝也不至于取不出他龙骨,就将他关押在深海之狱。” “取不出龙骨?”叶溪声惊讶地问,当初捉拿叶舟,天下多少人是为了龙骨?既然已经将人抓住,又怎么会取不出来? “没错。传说叶舟的龙鳞极其坚硬,再锋利的武器也不能伤他分毫,想取他的龙骨比登天还难。” “那你此去岂不是很危险?” 扶桑道:“弟子死不足惜。只是,弟子担心他知晓弟子不周山大弟子的身份,故意活捉弟子,以此要挟真人,他对真人有恨,不方便在不周山及众仙山中动手,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您诓骗过去。” 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叶溪声不由觉得好笑:“你这么了解他?”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师父是原耽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第三十七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二) “叶舟是您的亲传徒弟, 相熟之人谈论他时不免多听几句,听闻他行事乖张,桀骜不驯, 却并非有勇无谋之人。”扶桑道。 叶溪声兴致盎然道:“你的意思是,他大闹静海之底, 淹没周边数座城池, 只是为了引本尊现身?” 谈论声不大不小, 在场众人都听进耳中。 被诸多眼睛注视着, 扶桑仍然从容不迫:“有这种可能。” “你此去岂不是危险重重?” “弟子不怕危险, 若狭路相逢, 弟子不敌, 便以死示警, 真人万万不能离开不周山, 若弟子被他控制, 无法掌控生死,还请真人无论如何不要来寻弟子。” 都说不周山万众一心, 如今看来并非托大。 鹅裙仙女莞尔道:“此去静海,由各大仙山大弟子领头, 他们个个是弟子中的翘首, 小仙徒, 你不必太过忧心。” 扶桑弯腰道:“是, 弟子明白。” 仙女走后,三大长老眼巴巴地盼着叶溪声将扶桑收入麾下,叶溪声没理由拒绝,索性嘱咐扶桑几句, 便喝了拜师酒。 当晚,扶桑入住盘虚院。 叶溪声早已辟谷, 可身子着实虚弱,便让扶桑去拿些能吃的东西来。 他坐在屏风后,一个极其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扶桑,放在外室即可。”叶溪声以为是扶桑,打着座,眼睛都没睁开。 他正在接纳这副身子的灵气和以往修炼的功法。 “砰!”突然一声沉响,屏风被一只利爪抓破,带着劲风直击叶溪声面门。 “受死吧!”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似男似女,非男非女,雌雄难辨。 叶溪声陡然睁眼,猝不及防被它抓破手臂,疼痛登时传入脑海。 怪物长着青鳞,身似□□,面似人。 叶溪声在案前滚了一圈,怪物手臂将桌案拍得四分五裂。 “妖物?你如何进得了不周之山?” “想进就进得了。”怪物张嘴说话,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为何要杀本尊?”叶溪声躲避中问道。 “只要杀了你,叶舟便可为主人所用。”怪物嚣张至张狂大笑极,竟对叶溪声有问必答。 “你主人是谁?”叶溪声手里掐了一个法诀,只要怪物回答,必会一击取它性命。 “我主人?咯咯咯……啊!”怪物正张狂大笑,一把仙剑突地从门外飞来,直直捅穿它的心脏,只见怪物笑容浮现在脸上,呼吸却已停止。 “师父,徒儿来迟了。”扶桑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 叶溪声撕下手臂的衣物,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说道:“为师马上就能问出它的主人是谁。” “师父受伤了?”扶桑皱起眉头,将食盒放在一旁,半蹲在他身边,不由分说执过他的手臂查看伤口。 “不碍事,你让人去查查,妖物如何进得了不周山。” “先为师父治伤。” 扶桑愁眉苦脸地为他上药,叶溪声没办法,索性用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瞧着他,夸赞道:“你出手不凡,想必修为不低。” “师父看不出徒儿修为?”扶桑疑惑地抬头看他。 “……”叶溪声抿了抿薄唇,转移话题:“以你的修为,应该能平安从静海归来,为师等你回来。” 扶桑手中动作顿下,颤了颤眼帘,似蝉翼般挥动,片刻后,恢复如常。 “师父保重身体,您正处在瓶颈当中,恐怕使不出什么功力。” 叶溪声正愁没借口解释自己为何会被小妖物所伤,扶桑就贴心地把借口送到他面前。 “嗯。” 翌日,扶桑率数十位弟子前往静海。 临走前,他握住叶溪声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师父,徒儿必定平安归来。” 大长老见状,欣慰道:“扶桑不愧为老夫看重的弟子。” 叶溪声笑笑不语。 接连数十日,叶溪声都在院中修炼,好歹恢复了些功力,只是小妖物来路不明,整个不周山都查不清楚。 “真人,静海有消息,大长老请您去大殿听。” “好。” 大殿中,叶溪声坐在首位上,三大长老分别坐在左右两侧,殿中跪着一位内门弟子。 “真人已经到了,说吧。”大长老道。 弟子点头,道:“静海传来消息,各大仙山弟子安抚百姓时被妖物偷袭,一半弟子陨落。” “什么?!”三大长老齐齐色变。 叶溪声比他们淡定,眉头都没皱一下:“扶桑呢?” “大师兄被活捉回静海里的一座妖岛上,这座岛是叶舟挣脱玄天链后,从海底劈出来的,岛上昼夜被黑雾覆盖,活物一旦靠近便会身中剧毒,弟子们不敢靠近。” “扶桑可有性命之忧?”大长老忧心道。 弟子道:“大师兄的长命锁未断,并未性命之忧。” “这……”大长老瞥向叶溪声,“真人以为如何?”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况且叶溪声原本就不打算坐以待毙,这些时日留在不周山是为了恢复修为,如今已经□□不离十,可以前去一试。 再说,他想完成任务,恐怕避免不了与叶舟见面。 “禀告东皇,本尊亲自前往静海。” 乾虚真人因捉拿叶舟一事威名远扬,在他闭关修炼三千年当中,不周山在众仙山中的位置越来越低 ,如今乾虚真人亲自前往静海,必定大胜而归,到时不周山又将名列众仙山之首。 弟子激动道:“弟子立即去禀告天帝。” 很快,东皇应允,叶溪声只身前往。 静海在极南之底,叶溪声驾祥云从高空俯瞰时,静海周边数千里已毫无人烟。 在静海中央,一团巨大黑雾笼罩在整个海面,想来,那就是扶桑和叶舟所在的地方。 他驾云靠近,黑雾如游蛇一般向他袭来,触及皮肤,带来一阵痒痛。 叶溪声大惊失色,“果真有剧毒。” 可叶溪声不知,在他走近黑雾的一瞬间,妖岛上,一束黑色流光从地面升起,流光划破天空,一声龙吟响彻云霄,黑雾外的叶溪声亦是听见了。 一条通体乌黑的巨龙盘旋上空,龙爪撕开黑雾,引起一道乱流,叶溪声发现动静,身体飞快向后弹去,稳住身形,往黑雾中看去,黑龙冲破雾气,直直朝自己飞来。 “叶舟!”万分惊险中,叶溪声躲过他一爪,大声喊道。 黑龙攻势迅猛,利爪频频抓向叶溪声,怕是恨不得将他肉.体撕得粉碎。 “你引我前来,必不是杀我解恨这么简单,你放了扶桑,收回静海之水,我让你重归不周山门下,做不周山大弟子。” 黑龙朝天怒啸,震得叶溪声身体倒退数仗,狂风席卷而来。 叶溪声用袖子挡住来势汹汹的狂风,眯眼看向叶舟那方。 只见黑龙从高空盘旋而下,在不断地下坠中,他渐渐变幻出了身体和四肢。 男子长身鹤立于虚空之中,身穿黑麟甲衣,熨帖在上身,勾勒出精壮胸膛以及线条流畅的肌肉,下.身则是飘飘长袍,被狂风卷起时,露出一双黑麟长靴。 他五官十分精致,眉梢一条黑纹,顺着眼角的纹路蔓延至鬓发处,整个人透着一股邪肆,看着叫人胆战心惊。 “三千年。”男子声音如浩海,声势浩大而令人痴迷。 叶溪声看着化为人形的叶舟,一时惝恍不已。 以往他不是这般,他虽行事乖张一意孤行,但在自己身边总乖巧得像个孩子。 闯了祸,就趴在案头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世人视他为洪水猛兽,他便做世人眼里的洪水猛兽,可在叶溪声面前,他永远像个做错事害怕惩罚的孩子。 “我无日无夜都想着如何折磨你,如何让你后悔。” “对不起。”叶溪声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隐约闪动着水光。 “三千年了,我遭深海囚.禁三千年,我信你、敬你,视你为心头朱砂,不舍让你神伤、不舍让你失望,可你呢?”男子语气沉下,眼神阴狠,“你答应的事,哪一件做到了?” 叶溪声抿着唇,低下头去。 “你不该来,你知道我为何引你前来吗?”男子自顾自道,眼神透出一抹满意。 “我要废你仙丹,将你囚困于此,让昔日不可一世的乾虚真人成为我的东西,成为我的——禁.脔。” 作者有话要说: 舟哥,请,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千万不要怜香惜玉 第三十八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三) “……” 这是突然发疯了吗? 什么诡异的小黑屋剧情, 说起来,自从回到原先的世界,剧情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休要胡言乱语!随我回不周山, 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叶溪声蹙眉道。 “回不周山,你便心甘情愿做我的禁.脔, 任我为所欲为?” “不可能。”叶溪声说得斩钉截铁。 叶舟勾起唇角, 身形忽而一动, 以无法捕捉的速度朝叶溪声袭来。 “我等了三千年, 想让你在我身下求饶, 想让你哭着求我放过你, 你哭着喊着也好, 要死要活也罢, 只要你身体还在就够了。叶溪声, 我真后悔以往不曾逾越半分, 若早知有今日,我一定早早让你成为我的。” 叶溪声大惊失色, 不料他行动如此之快,身体退后一丈, 仍被他一掌勾进怀中。 大掌贴着腰部, 隐隐有向下的趋势。 “叶舟!”危机万分时, 叶溪声怒喊道。 身后之人闷笑一声, 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唇一点一点印在他的脖颈,一触即分,像猫爪似的, 轻轻撩拨,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叶溪声右手掐着一个法诀, 叶舟似乎察觉,在他耳畔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叶溪声,别挣扎了,你我早已今非昔比,你不是我的对手。” 叶溪声身体轻颤,不适应他的行为带来的感觉,断断续续道:“叶舟,我是你师父。” “不是了。” 他大手筘在叶溪声丹田处,一股如寒冰般的气体渗透进身体,萦绕着散发淡淡光晕的仙丹,最终将仙丹冻成冰块,一捏即散。 “啊……”叶溪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浑身力气被抽空,若非叶舟托着他的腰,他绝对会掉入静海之中。 “噗!”身体中气血逆流,叶溪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视线逐渐模糊,直至变成一团混沌。 他毕生修为都在仙丹中,如今仙丹已毁,他与凡人无异。 在晕倒前一刻,叶溪声倒不是惋惜自己一身修为,他是害怕落入叶舟手里。 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躺在石床上的男人被锁住四肢,身体成大字展开,洁白的衣袍染了不少灰尘,发髻松散,颇有一番潦倒之意。 叶溪声睁开双眼,迷茫地打量着四周,除了岩壁,还是岩壁。 他试图动了动手臂,传来一股僵痛。 抬头一看,拴住手腕的是玄天链,能困住叶舟三千年的东西,他如今一介凡人之躯,再多挣扎已然无用。 叶溪声咬牙看向别处,山洞外天色昏暗,似是笼罩着乌云,好在岩壁里闪烁着几盏烛光,方可看清眼前一切。 叶舟不在此处。 “师父。”叶溪声思考对策时,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扶桑?”叶溪声寻声看去,只见角落里有一截隐隐发光的木头。 “扶桑,是你吗?”叶溪声心中一喜。 “是徒儿。”扶桑因是受了不轻的伤,声音十分虚弱,“师父,你听徒儿说,叶舟修为早已不在你之下,恐怕能与天帝比肩,你千万不要惹怒他!子时之后,他会变得非常奇怪,第二日还会完全忘记当晚的记忆,你可以从他口中问出妖岛秘密。” 叶溪声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变回原形了?” “徒儿受伤过重,不能维持人形。” “你是他院中的神木,他不曾认出你?” “不曾,他知道我不周山大弟子身份后便将我打至重伤,难以维持人形,带回了妖岛中。” “他去了何处?” “叶舟修为了得,各方妖兽前来拉拢,不久前妖岛外来了一位大人物,气息从上空侵入妖岛当中,叶舟去与他见面了。” 叶溪声神色凝重道:“不行,叶舟绝不能和妖物同流合污。” 扶桑顿了片刻,道:“师父,在你心里,他还是不周山大弟子对不对?” 叶溪声脸色微沉,想起不久前他说的话,还是点了点头:“是。” “即使他对你出言不逊,捏散你的仙丹,意欲将你囚困于妖岛,你依然如此认为?” “他是我的徒儿,害他沦落至此的也是我,他恨我难道不应该吗?” 扶桑道:“既然他是你徒儿,当年为何要和其他人一起抓他?您若想要他的龙骨,开口便是,他会给你。” “我……”叶溪声垂下眼帘,“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想将他带回不周山。” “他不会跟你回去。” 突地,一阵飓风吹向山洞,扶桑喊道:“他回来了,师父小心!” 大风险些吹灭了蜡烛,凉风顺着叶溪声的脖颈钻入衣服当中,冷得他一哆嗦。 洞口边,一位黑衣男子走进来。 “醒了啊。”男子神态慵懒道。 “叶舟,不要和妖物勾结。”叶溪声严肃道。 “我偏要。” “你疯了吗?!” “我没疯,你们想方设法取我龙骨,便不准我报仇是吗?”叶舟冷笑道,“等我玩儿够了,一定让你亲眼看着,整个天下,因我而生灵涂炭。”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叶溪声脸色发白道。 “如何?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你的想法吗?还是说,你认为,你的性命对我来说很重要?叶溪声,你错了。”叶舟嗤笑道,他走到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溪声,“你的命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我不光要生灵涂炭,我还要不周山血流成河,我要你的徒弟、你弟子,你的同门,全都死无全尸。” 叶溪声心尖一颤,万万想不到他竟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是我害你,与不周山弟子无关。” “无关?”叶舟笑容嘲讽,“当年琼瑶台刺向我的一刀一剑,他们从未手软,你想说他们是无辜的?我就不无辜吗?” “我做错了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这样一说,你们都有罪。” 叶舟俯下身,将唇轻抵在他的额头,不断辗转地往下,盖过他的眉梢眼角,停留在唇畔,若即若离地摩擦着,又像食髓知味,试探地咬住唇瓣,吸.吮着他口里的甘甜。 “你的罪,便是让我爱而不得。” “叶舟……唔……” 在叶溪声启唇的瞬间,唇齿碰撞。 他欺身而上,双手不规则的游走着。 在即将触到腰下的位置,突然停下动作,身体一软,砸在了叶溪声胸膛上。 “师父?您没事吧?”角落里传来扶桑的声音。 叶溪声还没缓过神来,像鱼脱离海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他、他怎么了?” 扶桑道:“子时已过,他的一半修为被损,如今是斩杀他的最好时机。” 叶溪声一愣,问:“修为为何会受损?” “徒儿不知,师父若想逃出去,就杀了他。” 杀了他?如果杀了叶舟,兴许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是……如果任务不是要叶舟死,他就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目前的状况,叶溪声叹了口气,道:“我被拴着四肢,就算想动手也没机会。” “他醒了!”扶桑轻呼道。 叶溪声埋头看去,趴在胸口的男子不知何时变小了些许,身形像个□□岁大的孩子,头顶两个犄角小巧可爱,慢慢扬起头来。 叶舟面容也变成□□岁大的时候,眼神朦朦胧胧,天真无辜,“师父?” 叶溪声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问:“你叫我什么?” “师父。” “你怎么突然……” 叶舟趴在他的胸膛上,恹恹地看着他,道:“师父想问什么?” 他模样很认真,眼神真挚且慵懒,叶溪声不禁咽了口唾沫,问道:“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玄天链不愧为东皇手笔,我虽勤修三千年,挣脱它却耗损了一魂三魄,子时过后,便会如此。” “……”叶溪声愣了下来,觉得他诚实得令人难以相信。 “你给我松开?”叶溪声试探道。 叶舟“哦”了一声,小手打了个响指,玄天链便从四肢卸下。 叶溪声揉了揉酸疼的手臂,边问道:“你就这么把我放了?” “师父让我放,我便放。” “你不恨我?为何要听我的话?” “因为你是师父。” 叶溪声揉了把他的头顶,道:“你随我回不周山如何?” “不如何。” “……” “为何又不听师父的话?” 叶舟撩起眼皮,恹恹道:“我要血洗不周山,不和你回去。” 叶溪声惊诧道:“你记得发生过什么?” “记得。”叶舟老实地点头。 “那你还放了我?” “师父和他们不一样。” 叶溪声哭笑不得,“哪里不一样?在你眼里,我和他们一样,要杀便杀了。” “不一样,我不会杀你。”叶舟郑重其事道。 “师父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害我,我便要讨回来,师父害我,我便忍着。” “为何?”叶溪声被他逗笑了。 “因为我喜欢师父。” “那你为何废我仙丹?”叶溪声问道。 “师父修为高,我怕一不注意就让你逃回去。” “你既如此爱戴我,为何不愿和我走?” 叶舟拧起眉头,纠正道:“是喜欢,不是爱戴。我想师父陪着我,如果我一高兴,就不去杀他们。” “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的性命对你来说不值一提。” 叶舟似是疲惫极了,下巴抵着他的胸口,慢慢闭上眼睛,含糊道:“那是骗你的。” 说完,他便一睡不醒。 山洞陷入片刻静默,扶桑率先打破:“师父,你心软了?” 叶溪声怔愣地抚摸着叶舟的头顶,“我本不打算伤他,何来心软一说。” 翌日,身边动静吵醒了叶溪声。 他睁开眼睛,看到叶舟坐在身边,目光似野兽,突地握住叶溪声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问:“谁给你解开的玄天链?” 作者有话要说: 来,舟哥,给大家表演一个自己气自己。 叶舟【事后得知脸色铁青】:想死么? 第三十九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四) 叶舟果真不记得昨夜之事? 叶溪声狐疑地看着他, 半推半就道:“好像是有个人,但我没看清,醒来玄天链就断了。” “不可能。”叶舟沉着脸, 手背青筋暴起,“谁能闯进这里?是不是你耍了什么把戏?” 叶溪声无辜地说:“我仙丹已毁, 就算想耍把戏也没能力。” 叶舟咬牙看着他, 手指轻轻一动, 玄天链便像活物一般, 自主地攀上叶溪声的四肢。 “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找出来, 否则我一定将他扒皮抽筋。” 叶溪声努嘴, “你请便。” “哼。”叶舟挥袖而去。 角落里, 传来扶桑的声音:“师父, 您打算怎么办?” 叶溪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见过昨晚修为受损的叶舟, 叶溪声心中已有对策。 于是道:“等子时过后,我从他口中问完话, 再找机会送你离开妖岛。” “为何?师父为何不与我一起走?” 叶溪声摇头道:“我不能走,叶舟不会善罢甘休。他本性不坏, 将他逼成恶人的是我, 所以我一定要将他带回不周山。” 扶桑沉默片刻, 问道:“可需徒儿做些什么?” “我想办法从他口里套出进入妖岛的方法, 你回不周山之后,不要将这里的见闻告诉三位长老以外的任何人,让大长老次日子时来接我,我要带叶舟一起回去。” “师父, 您想包庇叶舟吗?他残害人间生灵,又与妖物勾结, 若叫天帝知晓不周山都难逃其咎!” 叶溪声凝重道:“我知道,所以你告诉大长老,不周山要以抓捕叶舟为借口,将叶舟带回不周山。叶舟本为不周山弟子,他做错了事,自然由不周山来惩治。即便是东皇,也不能插手。” “师父,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叶溪声做错了,就要承担错误带来的后果。 叶舟整日不见踪影,这具凡夫俗体早已嗷嗷待哺,待到烛光烧尽,洞口才缓缓走进一个身影。 “叶舟?”叶溪声几日未曾进水,唇瓣干裂破皮,喉咙嘶哑,像火烧似的。 来人未答,山洞内烛光灭尽,叶溪声看不清他的相貌。 “师父,他不是叶舟!”扶桑大喊一声,叶溪声一惊,想逃,奈何四肢受限,寸步难移。 “你是谁?” 来人见身份被识破,离在原地闷笑起来,旋即弹指一挥,岩壁上烛光重新复燃。 叶溪声得以看清他的真面目。 男子长相妖冶,五官精致,似女子般秀气,瞳仁淡红,与身穿的火红狐裘相得益彰。 他眯眸打量着叶溪声,纤纤玉手绾弄着长发,姿态尽显婀娜。 “你是叶溪声?不周山里清修几万年的小仙君?” “你是何人?” 男子捂唇娇笑,未回答:“黑龙将你拴着,玉身却未失,他怎么这般忍得?” “你要干什么?!”男子靠近,叶溪声震声喊道。 “龙性本淫,真是难为他了。”男子指尖挑破他的衣襟,微微俯身,长发落至叶溪声胸膛上,一扫一荡,惹人心痒。 “不准动他!”扶桑怒喊道。 男子停下动作,漫不经心看去,角落里一截神木黯淡无光,连护体灵气都荡然无存,他嗤笑道:“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他?” 微凉的指尖伸进敞开的胸口里,眼神邪肆,“你放心,我不伤他,只是想让他尝尝人间至味,想必小仙君试过一次便会爱上。” “放手。”叶溪声攥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男子手指冰凉,经过的地方必会引起一阵轻颤。 男子几乎贴在叶溪声胸膛上,叶溪声神色隐忍,将头偏向一边,太阳穴直跳:“别碰我!” “呀,不用忍着……” “你在干什么?”洞口处传来阴冷的声音,男子停下动作,回头看去。 “别告诉我,你特意把他绑在这里,不是想和他共沉鱼水之欢?”男子单手撑着脑袋,神色慵懒道。 “看样子,你也想?”叶舟坐到石桌旁,微微扬头,睥睨着姿态狼狈却诱人的叶溪声。 男子笑意盈盈道:“毕竟是不周山的小仙君,我自然是想尝尝。” “哦?”叶舟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不如你替我教教他,怎么讨人欢心?” “真的?”男子双眼一亮,脸上布满惊喜。 “真的。” “叶舟!”叶溪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叶舟置若罔闻,拿起茶杯轻轻摇晃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男子翻到石床之上,两手贴着叶溪声的腰,似要解开腰带。 叶溪声咬紧牙关,四肢不停挣扎却无济于事。 “师父!叶舟,他是你师父!”扶桑着急地说,可他受伤实在过重,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男子俯下身,将唇在叶溪声耳边蹭着,暧昧地啄了啄耳尖。 “啊!”突地,男子发出一声惨叫,从石床下跌落了下去。 叶溪声闻到一股血腥味,但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继续?我还等着呢。”叶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男子,眼神幽深,不经意透露着阴狠。 “你做了什么?!我的手……我的手……啊!” 只见男子手指头像是被剑齐齐斩断,只留下一点皮,让手指头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 “我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停下了呢?” “你敢伤我?主人一定会取你性命为我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了,现在抽空把下午码的放上来 明天坐车回家可能更没时间更新了呜呜呜我太难了 这章还没修,欢迎捉虫 待会儿还要出门我真的太难了 第四十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五) “你若死在这里, 你的主人如何知道我伤了你?”叶舟莞尔一笑,眼中布满阴冷。 尽管他语气并不正经,甚至有些轻佻, 男子却由衷地感到害怕:“你、你敢!主人一定会帮我报仇,他一定会杀了你, 你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如意算盘?你是说, 和他合作覆灭东皇太一统帅的一众仙山?”叶舟微微扬头, 露出完美的下颚线, 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你好像不明白, 是他, 在求我。” 叶溪声渗了一身虚汗, 如今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听他如此说, 气息紊乱道:“不可。” 叶舟敛尽笑容,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 “闭嘴!” 他手臂一挥,叶溪声便被一阵狂风吹向石床之下。 玄天链断开, 叶溪声一下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恰好撞在男人脚边, 当看清男人的双手时, 他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师父,您没事吧?”扶桑担忧道。 叶舟嘲讽一笑:“师父?” “你凭什么叫他师父?!” 他将手按在石桌边,似在忍耐着极大的怒火, 最后忍无可忍,一掌拍碎石桌, 抬起头来时,双目被血丝占满,闪身出现在叶溪声身边,五指掐着叶溪声的下巴,用力到泛白。 “宁肯被人羞辱,也不愿求我是不是?” 叶溪声抬眸与他对视,“求你有用吗?” 叶舟被他问的怔了一瞬,转而松开手,起身背对着几人,“滚。” 男人庆幸捡回一条命,不敢多留,在原地化作一团烟雾后消失不见。 叶溪声并不想惹怒叶舟,但适才确实被吓到了,让他有点意气用事,如今回想,仍是一身冷汗,所以他不打算缓和山洞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子时将过,叶舟眉宇间显露几分疲惫,越过躺在血泊中的叶溪声,扯过一张妖兽皮便躺进石床中。 妖岛常年沉没于海底,寒气逼人,石床铺着两层兽皮,前几日倒无关痛痒,眼下一具凡人之躯,未果腹,身体僵硬四肢冰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叶溪声感觉自己都快被冻成冰块儿了。 心里就想着,子时他娘的还不过?! “地面冰凉,以师父目前的身子恐怕熬不住。”扶桑语气关切,瞧着嘴唇紫乌的叶溪声不由心疼。 “熬不住就死吧。” 叶溪声饥寒交迫,意识模糊,他想,自己或许等不到丑时了。 囫囵间,一只手揉了揉他的两腮。 手掌温热,突如其来的热度让叶溪声抖了两下身体。 “师父,醒醒。” 谁?谁在叫他?是扶桑吗? “扶桑……” “不是,我是叶……我是你徒儿。” “叶舟?” 半大的孩子用兽皮裹住叶溪声全身,轻揉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师父,今日为何不求我?我快被你气死了。” 叶溪声恢复些知觉,勉强笑道:“我才快被你气死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侮辱为师,为师为何求你?” 叶舟皱着眉头,语气不满:“我以为你身边有其他人,想引他出来。他敢动你一下我就杀了他。” “你当真和妖物合作,要覆灭一众仙山门派?” “嗯。”叶舟点头道。 “他们想取我龙骨,我想报仇,有何不妥?” “他们固然有错,但根本之源在于为师。” “师父有错补偿我便是。” “如何补偿?” “与我做道侣。” “荒唐!”扶桑怒喊道。 叶舟不冷不热地瞥了神木一眼,置若罔闻,继续对叶溪声说:“与我做双.修道侣,陪我一起覆灭东皇太一。” “……”叶溪声默了默,“你是认真的?” “是。” “包括那日说掳我回来做禁.脔?” “是。” 叶溪声抬眼盯了盯他,“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大逆不道。” 叶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师徒,也可以是道侣。” “那如果,我答应和你做道侣,你能不能不和东皇作对?” 叶舟沉下脸来,几息之后,道:“东皇太一会放过我吗?全天下的修仙之人会放过我吗?为了一步登天,他们做梦都想将我的骨头剔下来,我不和他们作对,他们也会和我作对。” “可……” “师父,在他们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叶溪声低下头,沉默不语。 神情似低落,眉眼间落了点伤怀。 天下修仙之人无一不想取其龙骨,就算叶舟肯息事宁人,跟他回不周山伏案,由自己惩治,但其他人未必肯放过叶舟。 若将叶舟带回不周之山,叶溪声已经没能力从众人手中护住他,不若……便与他留在妖岛之中?直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反正前两个世界的任务都是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完成,自己干脆顺其自然? 许是见他许久不言,叶舟将小脑袋凑到他面前,龙角几乎戳到他脸上,一双黑眸天真无畏,语气稚嫩却坚定:“若师父想我死,那我便死。” “师父。”一直沉默不言扶桑开口道。 “闭嘴!”叶舟恶狠狠地道,神情暴戾嚣张,像被入侵领地的野兽,尽显张牙舞爪之态,“不准你这么叫他。” 叶溪声暗自下定决心,同时升起一股疑惑,问道:“为何从不听你自称‘叶舟’?” 方才亦是,话到嘴边还变成了“徒儿”。 叶舟身形虽小,力气不小。 他抱起叶溪声,安置在石床上,然后双手撑着下巴,趴在叶溪声身边,翘着两条腿在半空晃呀晃。 “刚被抓住的时候,我和别人打了一个赌,若我赢了此生再也不以‘叶舟’自称。” 叶溪声轻微低头,眼里倒映着烛光和叶舟的脸,有点好奇:“什么赌?” 他手指在脸上点了两下,随后静止,晃动的双腿也静止在半空,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深沉,尤其是眼神,复杂且深邃,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溪声。 “我赌师父对我有情,他赌师父对我无情,倘若我赢了,此生不再以‘叶舟’自称,因为这是你取的名字。” 叶溪声心头一震,“那你算是赢了?” 他继续晃动起双腿,神情似无赖,“我不管,反正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名字。” “假如你赌赢了,为何惩罚自己而不是他人?” “因为我恨你弃我不顾,却希望你待我有情,所以惩罚我自己。” 叶舟放下双手,将头枕在双臂间,神态疲惫,眼睛似乎要睁不开了。 “师父,我困了。” 他慢慢阖上双眼,呼气均匀,竟是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兽皮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叶溪声心窝里像被一只手捂着,暖暖的。 “师父。”扶桑语气疲惫道。 “扶桑,明晚我让他送你离开。”叶溪声用指尖扫了扫叶舟的脸,在他浓密的眼睫上不断扫动。 痒痒的,但很舒服。 “那你呢?!”扶桑着急地说。 叶溪声不徐不缓道:“我陪他留在这里,不会让他踏足众仙山的领地。” “师父!即便他子时之后会对你言听计从,那其他时候呢?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您难道、难道真要做他的道侣吗?这万万不可呀!” 叶溪声温笑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和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信我,护我,爱我,我却将他置于死地,如果能做些补偿,总让我心里好受些。” “更何况,我不会死。扶桑,我绝不会死,他不会杀我,也杀不了我。” “师父……”兴许感觉到他的决心,扶桑无力地喊道。 “扶桑,你回不周山之后,不要将这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任何人,三大长老也不要说,只要他们闯不进妖岛,我可以保证绝不再让叶舟作乱人间。算我求你,行不行?” “师父!” “我求你了。” 叶溪声不喜欢低声下气,更加不喜欢求人。 但在此刻,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 扶桑沉默些许时候,应了一声“好”。 二日醒来,叶舟仍在熟睡中,石桌上却摆了些冒着热气的食物和水,似是不久前才煮好的。 算下来,叶溪声已有数十日不曾进食,眼下瞧见食物口水哗哗往下流,他慢吞吞爬下石床,期间眼睛一直观察着叶舟,生怕他醒过来。 中途,叶舟翻了个身,吓得叶溪声大气不敢出。 他蹑手蹑脚坐到石桌边,桌上菜色齐全,他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还险些被噎到,连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终于尝到食物的味道,叶溪声都快委屈哭了。 酒足饭饱之后,他心满意足地落下筷子。 “谁让你吃的?” 叶溪声动作一僵,旋即回头看去。 石床上,叶舟侧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 ,目露讥诮地看着他。 “你准备的?谢谢。” 一觉之后,叶溪声对他的敌意消失不见,倒让叶舟皱起眉来。 “你要是饿死了,还怎么看我亲手覆灭不周山。”他似乎是想刻意激怒叶溪声,谁知叶溪声听后面不改色,甚至担心起叶舟来。 “玄天链是东皇的手笔,你挣脱它恐怕耗损了不少修为,如今身体可有不适?” “……”叶舟审视地看着他,“你不恨我捏散你的仙丹,毁去你一身修为?” “修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没有修为你就是个废人,会经历生老病死,百世轮回。” “生死对我来说亦不重要。” 因为他想死都死不了。 叶舟翻身坐起,眉头揪得像一座山,语气不善道:“那对你来说,什么重要?” “以前没什么重要,现在你比较重要。” 叶舟冷声一笑:“因为你的生死在我手里?” “不是。” “那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啦 第四十一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六) “因为从今之后, 我与不周山再无瓜葛,我只做你一人的师父,信你、护你, 为你而活也为你而死。” 为你而活,为你而死。 信誓旦旦的话, 与叶舟记忆里的画面重合。 说无错便护他, 结果呢? 叶舟凝视着他, 眼神似破冰而来的利剑。 “为我什么都肯做?”他嘴角邪肆地扬起, 神态玩味。 “只要你答应我, 和我一起留在妖岛里, 不再踏足外界一步。” 洞外吹进一阵冷风, 掀了掀两人衣摆, 除此之外, 一片静默无声。 叶溪声迎上他的眼眸, 看到些许讽刺。 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给叶舟造成了误解,蹙眉解释道:“东皇他们不会放过你, 只是如今无法涉足妖岛,才对你束手无策。可是, 只要我们永远不出去, 就不用担心东皇会对你出手。” 叶舟眼中讥讽愈发强盛, 将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你想让我躲在这里一辈子做缩头乌龟?牺牲你自己,锁住我?” “不是……” “不是?”叶舟轻摇脑袋,显得几许无奈,“那我问你, 我没错,当年为何要抓我?明知他们困不住我, 却是你,亲手将我困在阵法当中。” 叶溪声脸一白,心里“咯噔”一声。 当年,是自己亲手将他抓住?他一点都不记得。 叶舟下榻,一步一步走到叶溪声面前,骨节分明的五指挑起他的下巴,黑眸似是无底黑洞,带着些神秘色彩,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溪声。 “为我生孩子,肯么?” 叶溪声心脏一颤,面上红白交错。 叶舟见后放声大笑,“让我做缩头乌龟?你以为自己是谁?还当自己是我师父吗?别说笑了。” …… 当夜丑时,一个少年趴在他床边,戳了戳他的背脊,唤道:“师父?师父?” 叶溪声背对着他于动于衷。 “师父,你为何不理徒儿?” “师父?徒儿做错了什么?” “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叶溪声头也不回道。 黑衣少年蹬掉长靴,爬上石床,窝在他身边。 “你就是我师父。”语气十分笃定。 叶溪声道:“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我怎么敢把你当成徒儿。” 叶舟晃了晃脑袋,诚实道:“那是气话。师父明知我有仇必报,还让我和你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不尊重我,不理解我。” “啊!” 听完此话,叶溪声猛地回头,冷不防撞到了额头。 “师父?” “我没事。先不说这个,你说我不尊重你,不了解你,那你呢?竟然说出让我给你生、生……”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口,叶舟接着他的话头:“让你给我生孩子。” 末了,他又补充道:“这不是气话,这是认真的。” “……”能不能不要做多余的补充? 许是想到什么,叶舟颇为遗憾道:“可惜你生不了。” “闭嘴!”叶溪声凶神恶煞地捂住他的嘴,“想都别想。” 叶舟修为受损后过不了几时便会陷入昏睡,叶溪声不想再耽搁时间,早些将扶桑送走以绝后患,之后再想办法拖住叶舟,不让他其他妖物见面。 “你认识扶桑吗?他是你院里的一棵扶桑树。”叶溪声道。 “我院中从无扶桑。” 叶溪声心中惊讶,却未表露出来。 不经意瞥向角落里的神木,继续道:“他在你院墙角落中,兴许是没有注意到。如今,他也算是你师弟了。” “我不喜欢他唤你师父。” 叶溪声笑道:“那便不让他唤,反正我已决定与不周山划清界限。” “师父想说什么?” “我想让你送他离开妖岛,你也不喜欢被人打扰是不是?” “好。”叶舟毫无迟疑地应下。 扶桑似乎失去了神识,并未出声。 叶舟将神木拿到掌中,与叶溪声一同离开山洞。 叶溪声彼时才看到妖岛的外貌。 妖岛中堆积着无数岩石,像一片旱漠之地。 黑雾盘旋在妖岛上空,其中不时出现闪电,照亮下面一片岩石地貌。 “你要怎么送他出去?”叶溪声问道 。 这时的叶舟对他毫无防备。 “打开结界。” “结界?”笼罩整个妖岛的黑雾是结界? “没错。此时我修为最是薄弱,想打开结界费不了什么功夫。” 说罢,他掌中结印,一条泥鳅似的光线在他指尖游走几圈,忽的飞向高空,随着它不断接近,黑雾像是惧怕极了,疯狂往两边退散,形成一个半丈宽的漩涡,似乎能通向外界。 叶舟将扶桑扔向天空,穿过漩涡,离开妖岛。 在神木进入漩涡之后,黑雾被解除禁锢,一瞬间恢复如常。 做完这一切,叶舟精疲力竭,身体一软向旁边倒去,叶溪声眼疾手快接住他。 “叶舟?” 他脸色发白,已然昏睡过去。 将叶舟抱回山洞,叶溪声心中的担子终于卸下。 如今扶桑已经安全,想必不久后便会回不周山,自己要想办法稳住叶舟,慢慢得到他的原谅,如果不出意外,当叶舟原谅他时,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夜已深,叶溪声爬上床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感觉唇齿被什么东西剐蹭,他潜意识想躲开,下巴便被一只手死死捏着,狂风骤雨般的亲吻落在唇上,扰乱了他的呼吸。 “唔!”叶溪声几乎要窒息,不断挣扎,下唇遭人厮磨啃噬。 “叶……” 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亲吻顺着下颚蔓延而去。 所触碰过的地方均留下一阵轻痒。 “别!”叶溪声推拒着。 “别?”此人声色喑哑,短暂停止动作。 洞外仍是黑乎乎一片,时而有闪电掠过的颜色。 “不是什么都肯做么?” 他按住叶溪声的双手,再次堵上他的唇齿 片刻后,啄了啄唇,意犹未尽。 “那根烂木头去了何处?”叶舟将头停在他咫尺之间,他唇瓣一张一合都似要吻上一般。 叶溪声睡梦中遭他一番轻薄,如今还惊魂未定,气息起伏剧烈,“不、不知道。” “不知道?”叶舟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趁我入睡,闯进结界救走烂木头?你身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眯起眼眸,逼近些许。 叶溪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这人是不是精分了?居然真的可以将晚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问你话。”叶舟加重语气,又在他耳下轻轻印下一吻,“我为何不知道你身边有这个人?” “你在海底三千年,我身边多出任何你不知道的人都不奇怪。”叶溪声道。 叶舟动作静止,旋即磨了磨牙尖,“果然有其他人。他是谁?为何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闯进来?” 叶溪声闭上眼睛,懒得搭理他,在心中梳理自己难以平息的心跳。 “说话!” 与此同时,天空发出数道“轰隆隆”巨响。 叶舟眼神一厉,松开叶溪声,正要起身时不防被人扯住衣襟。 叶溪声问:“是妖物闯结界?” “嗯。”叶舟掰他的手,想离开。 叶溪声追问:“拉拢你?” “放手。”叶舟声色凌厉道。 叶溪声沉默瞬息,下一刻,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叶舟。 他主动的亲昵让叶舟震惊地睁大瞳孔,黑眸空洞,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片刻后,叶溪声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方才情急之下他只想拖住叶舟,压根没想太多就凑了上去。 他反应过来,想往后退,一只大手却扶住他的后背,将他整个身体控制在掌中,逼迫叶溪声不得不继续深入。 “孽畜,快将乾虚真人放出来,否则子时过后定叫你魂飞魄散!”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叶溪声听后大惊失色。 这是大长老的声音? 扶桑将这里的事告诉了大长老? 纠缠不休的唇齿停了下来。 叶溪声撞进那双幽深的瞳孔之中。 “叶溪声,你又骗我。让我掉以轻心,再让你的好徒儿回去搬救兵?” 大手撕开衣物,空气接触皮肤,一片冰凉。 “不……”察觉到他的意图,叶溪声惊呼起来。 “你最好庆幸他们闯不进来。” “叶舟!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要!搞!快! 我!想!看!直!播! 第四十二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七) 热度不断上升, 呼吸交错。 近乎暴虐的动作折磨着叶溪声的神经,他推拒着,嘶吼着。 叶舟极不耐烦地堵住他的嘴, 温热水珠滚进唇舌之间,比初生的果子还要苦涩。 苦进肺腑, 苦不堪言。 苦得叶舟僵住身体。 源源不断的泪水划过脸颊, 他扫进口中, 苦极了。 “叶舟……”男人软绵无力的声音撩动着人心, 像不小心闯进禁地的精灵, 楚楚可怜, 令人动容。 身上游走的手终于停止, 叶溪声呜咽地推着他的胸膛, 企图拉开两人距离。 他听到叶舟在耳边低咒一声, 是愤恨却无可奈何的意味。 旋即, 他磋磨了下叶溪声的耳尖,起身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天空而去。 叶溪声一动不动地躺着,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叶舟的温度。 被人控制,不由自主地想去迎合, 这对叶溪声来说太过可怕。 在整个过程中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感到厌恶, 只有恐惧, 即将被人掌握的恐惧。 “孽畜!还不快将真人放回来!” 妖岛外,大长老仍在叫嚣。 扶桑恢复些许,化作人形立与众弟子之首。 除去脸色泛白,看上去并无大碍。 “大长老, 没用的,师父说他会拖住叶舟, 不让他离开妖岛半步。” 大长老表情凝重,再次向扶桑确认:“叶舟修为果真受损?” 扶桑点头道:“千真万确。三千年来他修为的确可与天帝并肩,只可是,为了挣脱玄天链他伤到魂魄,子时一过他便不足为惧。” 大长老十分不解:“既然如此,真人为何不对他动手?” “师父仙丹被毁,如今与凡人无异,当年天帝亲自动手都不曾拔下叶舟一片龙鳞,师父修为俱散,根本无法伤害叶舟。”扶桑道。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子时之后,叶舟会变作不足十岁的孩童,他对师父言听计从,向师父坦言自己的弱点,将我抛出了妖岛。” 狂风从黑雾中吹开,一道流光似穿布而过的针线,瞬间冲出让无数仙山门派束手无策的结界。 天空传来轰隆隆巨响,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光雾向扶桑袭来,大长老眼疾手快将他推开,自己一掌迎上,谁知光雾势不可挡,大长老没撑片刻便因灵力耗损而口吐鲜血。 “大长老!您没事吧?” 乾虚真人闭关以来,大长老是不周山的主心骨,他的修为在一众仙山门派里是佼佼者,竟会被人一击击溃? “我以为是谁在这儿乱吠,原来是爱管闲事的大长老啊?怎么,不管着你的仙山弟子,跑到我家门口乱吠是为那般?”叶舟言辞犀利,神情轻浮,丝毫未将数百名不周山弟子放在眼里。 大长老捂着胸口难以置信道:“你修为竟达到如斯地步?” 叶舟随手勾起一抹清风,聚散为整,形成一条气流在他身下,他慵懒地躺坐其中,不以为意道:“你要是被关在海底,你的修为也会大涨。” 适才见他出手,大长老心中不免升起些惜才之心,眼下得见叶舟举止轻佻行为不恭,不禁抹除了那点心思。 “孽畜,就算你被镇压在深海之狱,真人也从未将你逐出师门,你竟大逆不道废他修为?!真人是瞎了眼才会收你为徒!” 瞎了眼才会收他为徒? 叶舟面上笼罩一层阴云,一瞬间有如风卷黑云、天压城催的气势,不由叫人提起警惕万分戒备。 此刻,众人心境竟随着他的神情变得压抑,不敢高声而语。 良久,叶舟嗤鼻一笑:“孽畜?老头子,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孽畜,我倒要问问你,三千年前我做错了什么?我可曾杀过一人?我可曾做错一事?” 大长老凝起眉头,眉梢的白须几乎垂到眼下,使他的目光看起来尤为深沉。 “即使当时无错,如今你大闹静海,无数生灵因此丧命,这是大错特错!” 大错特错?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们是生灵,我便不是?” 弟子中难免有血性之人,三千年前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叶舟身为不周山大弟子,尽管行事乖张不容驯服,可他的的确确不曾伤过任何人的性命。 他是乾虚真人的弟子,他做的所有事都将牵连到师父,所以他不会犯错。 叶舟原本是无辜的。 当弟子脑内闪现这一想法时,一双眼睛如冰锥般看了过来,洞悉他心中所想。 “大师兄……” 当年诛龙剔骨,仙门各派首当其冲的正是不周山。 得知叶舟龙骨之重,其他仙山向东皇太一进言,是说黑龙生于沼泽,本性中的戾气不可去,终有一日他会成为世间修仙之人的劲敌,于是东皇太一在各门派推崇中下令活捉叶舟。 可为何不是杀死而是活捉,其中缘由各仙山人人皆知,什么劲敌全是狗屁,不过是觊觎叶舟十八根龙骨罢了。 叶舟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大长老身为不周山二把手,怎能不知其中真相? 可即使知道他又能做什么? “不用废话,今日你将真人还来,并立誓永不踏出妖岛一步,老夫便饶你一命。” 叶舟收尽笑容,笔直的双腿踏空而立。 风掀起他的袍角,似猎猎旗帜。 “从今以后,叶溪声与不周山再无干系,现在,他是我的道侣。”他淡淡宣布着。 “荒唐!”大长老气得脸红脖子粗。 一众弟子瞠目结舌: “道、道、道侣?” “我听错了吗?真人是他的道侣?” 扶桑抿紧薄唇,眼神如黑洞,“不可能。” 叶舟轻蔑地从他身上扫过,“一块烂木头而已,下次我就一把火烧了你。” “把真人交出来!”大长老暴怒而起,右手在胸前结成一枚法印,一道青色光束散成花瓣状向叶舟袭去。 叶舟身形似鬼魅,不躲不避,花瓣依然伤不了他分毫。 “不要白费力气,你们杀不了我,我也不会在这里杀了你们。”叶舟负手立于空中,神情倨傲,“回你的不周山,不久之后我会血洗不周山。” “呸!你等得到以后?今夜子时一过,我便叫你魂飞魄散。”一位体魄健壮的弟子义愤填膺道。 “哦?”叶舟扬起眉梢,眼里讥诮意味浓重,“就凭你们?” “你就好好等着,千万不要伤害真人,否则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叶舟埋下头嗤嗤地笑起来,连连点头:“我等着,我等着。” “身为不周山弟子,几百人面对我一人竟然不敢动手,还要等到半夜三更,你们说,丢脸么?”叶舟逐渐变成张狂大笑,几息之后又戛然而止,脸色阴沉,眼神似尖针,语气冷漠:“你们也配做他的弟子?” “你找死!”弟子听后勃然大怒,手持仙剑便飞身上前。 叶舟勾了下唇角,转身背对着飞身而来的弟子。 只见他向前一步,周身散发一股强劲气流,将在空中的弟子振飞,弟子落地,口鼻皆流出血沫,想必伤及脏腑。 “子时之后,我等你们。在此之前,不要企图踏进妖岛一步。” 他如若无人之境,刹那间消失在黑雾之中。 大长老被他说得颜面无存,只是此刻更重要的是救出叶溪声,他回头看向神情同样阴沉的扶桑,问道:“你怎么看?” 扶桑回过神道:“大长老不用担心,子时一过,我们只需合力破开结界,其他事自有他人相助。” 大长老迟疑地看着他,最终点了点头。 山洞里阴风阵阵,叶溪声落的虚汗几乎被吹干,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他牵了牵襟口,又有些忧心外面的情况,时而伸长脖子向外看。 叶舟进来时正好与他视线对上。 瞧着叶溪声的动作,叶舟皮笑肉不笑:“自己脱?” 叶溪声动作一僵,咽了口唾沫,将衣服拉紧,解释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来。”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叶舟冷冷看着他,“不如说,从一开始我就没信过,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做点我想做的事而已。” 叶溪声顿了顿,瞳孔放大些许。 叶舟见状莞尔一笑,几步走到床边,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眸,压低声音道:“你若还要坚持,我……” 他眼神掠过叶溪声的下.身,经过之地烙下滚烫烙印。 “我就继续顺着你的意,做我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脸多大才敢说今天双更…… 发红包补偿一下大家,留言喔 最近尽量少出门,一定记得戴口罩勤洗手,千万重视! 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第四十三章 欺骗过的沧海巨龙(八) 叶舟幽暗的眼神似是永不见天日的混沌之地。 叶溪声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真正面对时同样发出不由自主的颤栗。 “嗯?说话。”叶舟挑起半边眉头,眼神意味不明, 喉结上下滑动。 叶溪声避开他灼灼视线,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办?” 叶舟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轻嗤一声, 在他唇上用力吻了吻。 “与你有何干系?” “我不想你死。” “不想我死?”叶舟讥讽地看着他, “当初将我推上绝路的人不正是你吗?” “对不起。”叶溪声黯然地低下头来。 “叶溪声, 不用和我装可怜, 你若真的觉得对不起, 会让我在海底待上三千年之久?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你, 又能为我做什么?”叶舟退回床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溪声, 眼神轻蔑。 “我……” 叶舟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转身离开了山洞,只留下一道干脆的背影。 叶溪声沉下心来,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叶舟死。 经过此事他总算明白,扶桑绝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大长老必定已经从他口中得知叶舟的弱点, 今夜子时过后, 他们恐怕会联合其他人破开结界。 只是, 叶舟修为如此之高,就算半夜会变成孩童状态,也没人闯进过妖岛半步,大长老不是愚钝之人, 一定会想到这一层。 如今,叶溪声担忧的是不周山会和其他人联手破结界。 到时结界一破, 数千仙山子弟冲入妖岛,叶舟恐怕性命难保。 时间点滴流走,叶溪声一介凡人之身根本做不了什么。 夜过子时,天空响起数声雷轰,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叶溪声坐立不安地朝洞外张望,不时看到小小的叶舟趴在洞口上。 “叶舟,你快进来。”叶溪声朝他招了招手。 叶舟磨蹭了许久,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埋着脑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舟,我们快走,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躲起来。”叶溪声着急地抓住他的胳膊。 “我不走。”叶舟往外挣了一下,“师父,你又骗我。你让我把那根木头送走,其实就是想让他回不周山搬救兵是不是?” “不是!我只想和不周山撇清关系,也叮嘱过他不要跟大长老说起关于妖岛的事,但我没想到……” 眼见结界外不断有巨响传来,叶溪声没时间继续解释,拉着他便向外走,边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大长老一定会请其他仙山的长老合作,现在你修为大损迟早会被他们攻进来。” “我不走,他们敢进来我就杀了他们!” “他们那么多人你杀得过来吗?!”叶溪声气急败坏地吼道。 叶舟站定原地,眼眸直直地看向叶溪声,平淡地说:“我杀不过来,师父帮我。” “我一身修为被废,哪有能力帮你?” “叶溪声。”叶舟突然喊起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有种方法可以让仙丹复原。” 叶溪声怔怔地看着他,问:“什么方法?” “以三魂七魄重塑仙丹,十二个时辰后,魂魄会和仙丹一起烟消云散。你说你不想我死,那就只有这一个方法,你愿不愿意?” “重塑仙丹的代价,是十二个时辰后烟消云散?”叶溪声喃喃问道。 “没错。” 身体可以通过功能表重塑,那魂魄呢?如果也可以…… 【叮——温馨提示,宿主并不是虚构的数据,你的精神体穿梭在时间漏洞里,精神体一旦受损,真实世界的你将永远醒不过来。】 魂魄和精神体有什么区别? 【在时间漏洞里,精神体就相当于你的魂魄,如果因外力受损系统可以无条件帮你修复,如果宿主出于自身意愿导致精神体受损,精神体受到的损害将会直接传达到宿主本身。】 意思就是,如果在我被动的情况下伤害到精神体可以修补,相反,我出于主动则不可以修补。 如果是在性命攸关的时侯,不得不主动损害精神体呢? 【宿主是说,潜意识里不愿意主动伤害精神体,行为上却主动地伤害了精神体?】 是。 【功能表会自动读取宿主潜意识里的想法。】 那也就是说,只要潜意识里不愿意,就可以用魂魄重塑仙丹? 叶溪声眼神坚定,掷地有声地说:“如果不得不这么做,我愿意。” 叶舟幽幽地看着他,眼神和前几夜有些许不同,藏着很多叶溪声看不明白的东西。 “不得不这么做?”叶舟神情玩味,牵住叶溪声的右手,问:“你希望会有这种时候吗?” 他怪异的模样看得叶溪声后背一凉,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想把手抽回来,却听到他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师父。 天空不断传来铜钟相撞的声音,闪电像裂缝一般,将结界分成无数碎块,似乎就要掉下来。 叶溪声心里沉甸甸的,抿紧唇瓣将叶舟向外拉,后者勾唇一笑,声音带着笑意,说:“师父,来不及了。” 话音方落,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一束白色光线从黑雾中射进来,叶溪声大惊失色看去,只见无数道残影从外面掠进来,顷刻间驱散了妖岛中的黑暗。 “孽畜,受死!”来人怒喝一声。 叶溪声定睛一看,天上悬空站着许多人仙山弟子,他们身着各异,各山各派的弟子都有。 “你残害世间生灵,今日定要将你扒皮抽筋以示惩戒!” 扒皮抽筋? 叶溪声听见身旁发出闷笑,侧头看去,叶舟满眼讽刺地看着说出此话的弟子。 “多好的借口,既能将我置于死地,又能扒皮取我龙骨,好算盘啊。” 仿佛察觉到叶溪声的视线,他偏头,人畜无害看着叶溪声,诧异地说:“师父,这么多人都要杀我?你说,这算不算‘不得不这么做’的一个条件啊。” 叶溪声感觉一股凉水从指尖灌进了骨缝里,终于明白怪异感从何而来。 前几夜,叶舟行为举止都像极了自己刚捡到他的时侯,今夜的叶舟却像是稚嫩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那股怪异感是因为灵魂和身体不符合而带来的违和感! 面前个子小小的叶舟,住得是白天的叶舟。 “别动手,乾虚真人被他挟持了!” 叶舟握着他的手,笑容甜得发腻,好心提醒道:“师父,快点做决定哦,不然我就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 潇洒过了年,卡文卡到爆炸 祝大家健康平安! 第四十四章 背叛过的沧海巨龙(九) 叶溪声脸色惨白,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叶舟仍是笑靥如花,却让叶溪声从骨子里感觉到了害怕。 叶舟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用脸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 接着看向半空的扶桑,笑说:“扶桑师弟, 你应该很清楚我此刻的实力, 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也舍不得伤害师父, 别愣着, 动手吧。” “扶桑?”大长老看向扶桑, “可以动手吗?” 扶桑眼眸闪过一道金芒, 颔首, 视线掠过叶溪声布满惊恐的脸。 他低下头, 忽而一笑。 “可以。” 笑容过于妖冶, 大长老不禁皱住眉头,没待他多想, 已有其他仙山的弟子动手。 “杀了黑龙!” 天空被白色剑光照亮,刀光剑影, 兵戈碰撞, 万剑出鞘, 以雷霆之力向叶舟袭来。 剑光闪过, 划断了叶溪声的发梢。 “不……叶舟,你快走!”叶溪声奋力嘶吼,好似要把喉咙喊破,他顾不得其他, 一心只想让叶舟活下去。 叶舟笑容不改,眸光深幽玩味, 平添几分野性。 “师父,我说了,我绝不做缩头乌龟。你想救我,只能用魂魄换回仙丹,除此之外……” “啊——!” 在一瞬间,世界悄然无息。 眼前被黑暗笼罩,叶舟什么也看不见。 渐渐,一抹刺眼的鲜红划入视线。 空洞的神情出现龟裂,抬起颤抖的双手,触到粘稠的水流。 发生了什么? “师父……”他怔怔地喊,随着意识回笼,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而鲜血,像破了无数个洞的水缸,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叶溪声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耳边有一群蚂蚁在来回攀爬,让他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身体失去力气,落在了谁的怀里,有个人在喊着他的名字,他睁开眼,想看,看不清。 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疼痛。 他不能用自己精神体冒险,更加不能让叶舟死,如此想着,当剑雨袭来时,条件反射地挡在叶舟面前。 “师父,你睁开眼看看我,不要睡,你看看我!”叶舟将叶溪声抱在怀里,下巴贴着他冰冷的额头,试图传递温度过去。 他想过无数可能,却从未想到,叶溪声会将他挡在身后。 扶桑降落在他身边,低低地说:“叶舟,龙骨可以救他。” 他负手而立,神态祥和而慈悲,身体的创伤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叶舟抬起干涩的眼睛,“你是何人?” 扶桑神色平淡,宛如一座神祗金像,向外散去一股祥和之气:“三千年前,天帝曾亲手取你龙骨,用尽浑身解数无法伤你一寸,此后,他用扶桑神木炼成玄天链,将你和整座仙岛沉入静海之底。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将仙灵分为十二支,尽数附在扶桑神木之中,其中十一支都在玄天链内,本尊,便是最后一支。” “救与不救,全在你一念之间。” “你潜伏在不周山这么多年,只为见到这一日。”叶舟口吻平淡。 “记得本尊和你打的赌吗?你赢了,乾虚真人对你有情。” 凡人之身撑不了太久,叶舟知道。 他在叶溪声嘴边留下一吻,如对待易碎珍宝,将他平放在地上,旋即,发出道震天动地的龙吟,化作龙身,从天空盘旋而下。 扶桑眸光平静,终是不忍发出叹息:“烛龙,为天地带来光明,而世人回赠他的,竟是如此。” 风声呼啸,猎猎扑面。 本应为万物之尊的烛龙,亲手揭下那片逆鳞,剖开血肉,取出一截龙骨。 痛苦的龙吟刺破众人耳膜,叶舟从九霄倾下,将龙骨放在扶桑面前:“救他。” 叶溪声身处沧海混沌,意识即将飘远,忽然之间,仙丹处传来一阵热量,身体被包裹在热量中,痛楚一点一滴消散。 “你可知这是何地?”扶桑问道。 叶舟取出一截龙骨,精疲力尽地匍匐在地上。 “这时当年乾虚真人亲手画阵,抓捕你的仙岛,你虽挣脱玄天链,阵法却始终存在,以现在的你,恐怕无法抵抗。”扶桑话音刚落。妖岛上空出现一张笼罩叶舟全身的阵法,像牢不可破的牢笼,将叶舟困于其中。 “烛龙,本尊若要取你龙骨,易如反掌。” 叶溪声恢复意识听到的便是这一句话。 “真人?你醒了?”大长老惊喜地喊道。 叶溪声撑起上半身,看到化作龙形的叶舟,而他的身体正被空中阵法幻化的仙链牢牢拴住。 “叶舟?你们要干什么?叶舟做错了什么?!” “乾虚,叶舟没错。” “扶桑,你……” “真人,扶桑就是天帝!”大长老提醒道。 叶溪声怔怔地看着他,“天帝?” 扶桑神态怜悯,对他说:“龙骨虽能救你肉.身,却无法修复仙丹。乾虚,叶舟如今被捕,恐怕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你想救他吗?” 烛龙发出怒吼,眼中杀意尽显,身体翻腾,捣毁妖岛数座山峰。 “想。”叶溪声沉下呼吸,他已经猜到是叶舟用龙骨救了自己。 “阵法是你所画,自然由你来解。若要解阵,必需仙丹。” 龙吟震怒,奋力攻向扶桑,却无论如何挣不开阵法束缚。 “你若不救,叶舟必死无疑。” 叶溪声脑袋“咚”的一声,身体险些站不住。 叶舟重伤,无法化成人形,他在阵法中翻滚挣扎,于事无补。 【如果现在我用魂魄换仙丹,能不能修补?】 【叮——宿主潜意识是主动,自然无法修补。】 “乾虚,你时间不多了。” 声声龙吟,撕心裂肺。 叶溪声知道叶舟想说什么,可现在他没有选择。 本是他种下的因,也该由他尝这个果。 这一刻,叶溪声忽然明白了重来一次的意义。 他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而功能表所说的隐藏任务,恐怕是要他在忏悔之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伤害过的人因自己而死。 曾经带给别人的痛苦,自己要全部尝一遍。 如果,叶溪声还要经历无数次这样的痛苦,不如在这里终止。 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忘记了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子。 回不回去,还重要吗? 做好决定,叶溪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叶舟的咆哮声划破天际,暴怒、痛苦、绝望。 “他要自毁神元。”扶桑波澜不惊地说,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似乎早有预料。 叶溪声惊惧地睁开双眼,阵法中黑龙不断撞击着空中无形墙壁,身体一寸一寸分裂,似有巨大的能量要爆炸了一般。 “自毁神元,则是毁神灭骨,他会变成一道齑粉,永远地消失。” “不……”叶溪声绝望地摇头,“叶舟,停下!你快停下!” 扶桑叹息道:“没用的,他迟早也是一个死。” “不!叶舟,对不起!不!” 随着最后一道龙吟消失,阵法内发生爆炸,漫起朦胧白雾,而里面,却再无一物。 失去目标,阵法消失。 【叮——任务已完成,即将进入滞留空间。系统将在下个世界出现,见到系统,恢复记忆,则视为任务成功,宿主将被送往现实世界。】 混沌虚空中,一名男子靠近沉睡中的叶溪声。 他擦拭叶溪声眼角的泪,俯下身,吻住那张肖想许久唇。 舌尖飞快扫过,发出愉悦地笑声。 “我等不及要见你,这次,放你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准确来说是现实世界,也就是完结篇,不长,我试试今晚或者明天能不能完结。 我太卡了,再磨蹭可能会太监,所以今晚爆肝,一鼓作气写完,剧情和大纲一样,不会烂尾。(不要等,如果更新会很晚很晚很晚) 完结后立即开新《同居第二天我提出分手》,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哦 这本写得我肾疼,太虐了,所以下本纯甜无刀,收藏一下下,这几天就会开文了~ 第四十五章 世界完结篇(一) 粉笔摩擦黑板, 声音极其刺耳。 吵闹的教室在老师写完的一瞬间安静下来。 “贺星渊。”老师敲了敲讲桌,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贺星渊趴在课桌上,睁开眼睛看着漏进胳膊里的光线。 谁在叫我? “贺星渊。” “老师, 贺星渊刚生了病,您让他歇一会儿吧。” 生病?自己不是生病。 在叶溪声举行婚礼对面的出租屋里, 他自杀了。 只是, 刚刚那道声音十分熟悉, 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他胳膊撑着桌面抬起头来, 看向右上方的座位。 那是谁?为什么和叶溪声那么像? 这里……是一间教室。 老师盯了贺星渊一眼, 毕竟贺星渊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不会为难。 叶溪声撑着下巴, 视线掠向窗外。 从滞留空间醒来已经过去许久, 和以前一样, 他一睁眼就被送到这里。 和以往不同, 时间线并不是他离开的第九年,而是他完成任务的九年前, 现在他正上高二,和贺星渊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叶溪声察觉一道视线看着他自己, 向身后看去, 是睡迷糊了的贺星渊。 朝他笑了笑, 叶溪声又陷入了回忆中。 贺星渊童年十分悲惨, 和很多小说套路一样,爹不疼娘不爱,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他孤独了一辈子,是叶溪声主动走进了他的世界。 贺星渊性格十分偏执, 抓住了叶溪声这一束光,就将其他人的善意拒之门外, 叶溪声别无办法,请系统帮忙,让它变成自己发小,通过自己接近贺星渊,成为贺星渊生命里最不可替代的一个人。 结果叶溪声做到了。 贺星渊视发小为生命,叶溪声抢走了他唯一的光,在结婚典礼上完成任务。 他记得功能表说过,系统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叶溪声走了一节课的神,午间休息,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吃饭。 贺星渊走近道:“我们去吃饭吧。” 叶溪声愣了一下,抬头去看贺星渊。 贺星渊长得白白净净,像一幅淡雅的画,笑起时,仿佛是被阳光照射的雏菊,让人不舍伤害。 如果叶溪声没记错,今天中午,他们会在食堂碰到发小夏楠。 “去食堂。” 叶溪声收好书本,往外走,左手忽然被人拉住。 他回头不解地看着贺星渊,问道:“怎么了?” 贺星渊垂着眸子,用力将他拉回自己身边,说:“我不想去食堂。” “不想去食堂?那你吃什么?” “去学校外面。”贺星渊撇下眸光,油盐不进的样子。 叶溪声有点意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在食堂吃。” 根据功能表的提示,叶溪声只要见到系统并恢复记忆就能完成任务,所以他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他说:“我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贺星渊微皱眉头,表情十分抗拒,“我不想认识。” 那可是你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你确定? 出于对他的愧疚,叶溪声没有坚持,反正系统会作为夏楠留在学校,自己不愁没机会见到她。 “叶溪声,我不想认识其他人,你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好不好?”贺星渊抓住叶溪声的手,眼神很着急,急于得到承诺和确认。 叶溪声失笑:“我们迟早都会分开,总有一天,你会娶妻生子。” “我不会!”贺星渊猛地将他拉回怀中,叶溪声感觉到他心跳得很快。 “你也不能。” 没认识夏楠之前,叶溪声就是他唯一的朋友,叶溪声能理解他害怕被丢下的心情。 他安抚地拍打着贺星渊的肩膀,哄小孩儿的语气说:“不会,不会,都不会。” 吃过饭之后,两人回到教室。 贺星渊趴在桌上午睡,叶溪声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找夏楠问问情况,怎么才能恢复记忆。 说起来,叶溪声压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记忆。 校园里很冷清,大多学生都在教室里,叶溪声在走廊外张望了一会儿,没看到夏楠的身影。 系统先前被压制,现在应该很虚弱,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休息。 叶溪声走了一圈,消了食,没找到就往教室走。 走到门口时,被人叫住。 “叶溪声。” 叶溪声回头看去,是一脸阴沉的贺星渊。 他似乎心情不大好,眸光阴暗,感觉很压抑。 “你不是在午睡吗?”叶溪声问道。 贺星渊唇瓣绷成一条直线,上前拉住叶溪声的手,口吻有些警告意味:“不要乱跑。” 叶溪声被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就是去逛一圈,消食。” 贺星渊紧绷的唇线放松下来,捏了捏叶溪声的手背,“为什么不叫我?” “你病刚好,我不想打扰你。” 贺星渊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摇头道:“我没事。” 叶溪声皱了下眉头,内心升起一股怪异感,想把手抽回来,贺星渊却握得更用力了。 “溪声,今晚你上我家好不好?我有事跟你说。” “嗯?什么事?” “今晚告诉你。” 接着,他旁若无人地把叶溪声拉回教室里。 整个下午,叶溪声都在发神中度过,他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是不是系统又锁定了自己的什么记忆?还有就是,为什么其他世界都是自己离开的九年后,偏偏这个世界是离开的九年前。 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响起时,叶溪声才恍然想起放学了。 贺星渊收拾好了背包,见叶溪声坐着一动不动,无奈地勾了下唇,主动替他收拾。 叶溪声心中疑云密布,一把按住他的手,问:“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贺星渊停下动作,抬眼认真地看着他,“很重要的事,从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 “很重要的事?” “嗯。” 太阳下山,天幕被城市灯光照亮。 街边小贩叫卖着零食,贺星渊卖了份章鱼丸子,自己没怎么吃,全部喂给了叶溪声。 “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路过楼下的菜摊,贺星渊试探地牵起叶溪声的手。 他好像很开心,时不时的露着笑。 往常贺星渊不爱笑,就算在夏楠面前都很少露出笑颜,叶溪声撇开心头的疑惑,不想扫他的兴。 “都行。” 贺星渊买了点菜,买了点酒,就带叶溪声回家了。 叶溪声被带到他的房间,房间十分整洁,可以看得出贺星渊是个很自律的人。 他将书包放在书桌上,看到桌面放着许多写过的宣纸。 叶溪声随便抽了一张出来,宣纸上写着一个繁体“葉”字。 他蹙眉准备拿下一张,一只手却冷不丁地出现,抓住了叶溪声的手腕。 “贺星渊?”叶溪声被他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去。 贺星渊松开他的手,把一叠宣纸折起放到角落里,故作轻松地说:“这些都没用,待会儿就扔掉。” “饭好了,出来吧。” 叶溪声目光复杂,贺星渊任他看着,没有一丝反常。 好在吃饭的时候一切正常,叶溪声渐渐放下戒心,一早就上床躺着去了。 贺星渊收拾好厨房,草草冲了个澡。 叶溪声心里想着夏楠的事儿,见他在床边坐着,随口问了一句:“我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发小?” 贺星渊冷了冷脸,“没有。” “她叫夏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人很好,今天本来想让你们认识一下的。” “不用认识。” 叶溪声摇了摇头,说:“贺星渊,你不能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以后的路还长,你要和别人交朋友才行。” 说到这里,叶溪声突然笑了一声。 在自己眼里,他们已经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人,而不是一串数据。 “我不需要朋友,有你就够了。”贺星渊不愿意说这个,口气冷硬。 叶溪声真情实感地说:“可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我想你陪我一辈子。”贺星渊陡然提高了声线,身体向叶溪声靠进,直接用手按住了叶溪声的腰身。 叶溪声是躺在床上,被他这么一按,倒向被他用身体压在了床上。 “贺星渊!”叶溪声加重了口气。 “叶溪声,我没开玩笑。”他低下头,和叶溪声四目相对,“我喜欢你。” 叶溪声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 “不……你只是没遇到别的人。”比如夏楠。 “不会有别的人,叶溪声,我喜欢你,不会有别的人出现。”贺星渊表情很认真,边说着,慢慢压低身体,要去亲叶溪声。 “贺星渊你搞错了!你喜欢的不是我……唔!” 两唇相接,一股颤栗从头皮延伸到脚底。 贺星渊亲吻很青涩,只知道深入,不断索取。 “只有你,不会有其他人。” 叶溪声,我不会再错过。 如果早知道结局是什么,我一定从一开始就会告诉你,然后霸占你、索取你。 我无法再承受你和另一人走进殿堂里。 我要你是我的。 “贺星……唔!啊!放手!” 他手毫无章法地扫动,掀开上衣校服。 亲吻着叶溪声的眉眼,辗转至喉间。 系统!你他妈给我滚出来,人设呢?人设呢?这什么鬼? 【叮——系统已上线。】 【你叫毛叫啊?还不都是自己作的?按照套路收集仇恨值他不香吗?非要先给人一颗糖吃,糖都甜到骨头里了还收集个屁啊,你活几把该被人上!】 你说什么风凉话?救救我行不行? 【都他妈让你稳一点,老子已经被主人格压制了,多说一句都得继续死机,你自求多福吧。】 主人格??什么东西? 【就是压你身上这玩意儿的老大,你等我休息几天,学校见。】 别、别,你想办法救救我啊! 察觉到叶溪声分心,贺星渊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弟弟,完结是什么?当我没说过。(明天!明天!) 晚安安 第四十六章 世界完结篇(全文完) 急促呼吸拍打在鼻翼, 贺星渊擒住他的双手,唇瓣摩擦着他的鼻尖。 眼神像漩涡一般,有点迷人心窍。 清秀的相貌被一种男人的欲望霸占, 叶溪声几乎感觉到他身体上的变化,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贺星渊——唔。” 贺星渊含住他的唇瓣, 恶作剧一般地咬了咬。 “听我说。” 叶溪声鼓着眼睛不再说话, 从贺星渊的脸色看来, 自己要是再说一句话, 他都会如法炮制, 用舌头堵住他不想听的。 叶溪声露出一副“你倒是说啊”的表情, 贺星渊失笑。 少年眼眸明亮璀璨, 清澈见底, 爽朗地笑起来像黑暗的太阳, 温暖人心, 叶溪声看痴了。 “叶溪声,我不要其他人, 我只要你。我爱你,想让你好, 想满足你的所有要求。你希望看到什么样子, 我就变成你眼里的样子,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为了你,我可以假装去喜欢别人,只要这是你愿意看到的。” 两人靠得极近,彼此呼吸纠缠, 贺星渊眼中写满认真,叶溪声放松了四肢, 静静地看着他。 贺星渊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是,我不想把这份感情藏着掖着,把你拱手送给别人。”他像揭露奖品前的忐忑和小心翼翼,“可以接受吗?” 不可以。 叶溪声在心里如是说。 他想了想,把贺星渊归结为蝴蝶效应。 贺星渊把对自己的依赖当成了喜欢,在恢复记忆之前,他要帮贺星渊解开心结,接纳其他对他抱有善意的人。 所以他打算先稳住贺星渊。 “你分得清自己的感情吗?” 贺星渊:“我喜欢你,像男人和女人一样,想和你上.床。” 叶溪声:“……” 叶溪声额角直跳,“你才多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贺星渊一脸认真:“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我这么对你,你并不觉得恶心是不是?” 恶心? 好像,自己并不觉得恶心,甚至会感到一丝兴奋。 这点他当然不会告诉贺星渊。 “不觉得恶心也不代表会接受。”叶溪声道。 贺星渊没反驳,竟然点了下头:“你说得对,想知道你会不会接受,继续往下做就有结果了。” “!”叶溪声惊恐地护住下身,惹得贺星渊啼笑皆非。 他在叶溪声额头吻了吻,眼神温柔:“骗你的,只要你不赶我走就行了。” 叶溪声灵光一现,计上心头:“不如这样,我让你追求我,只要不太过火的事我都陪你做,相应的,你也要试着接纳其他人,比如我发小夏楠,如果最后你还是这么想,我就跟你在一起。” 贺星渊眸光下沉,看不出喜怒,片刻后,他敏锐地嗅到什么,双眸发亮:“不太过火?指的是哪些事?” 叶溪声:“……” 少年,你的重点在这里吗?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系统总算恢复些体力回学校上课。 午间休息,三个相约在食堂。 夏楠身材修长,属于比较干练那一型,浓眉大眼,长得水灵。 吃饭时,夏楠在桌底踹了他一脚,示意他先把贺星渊支开。 贺星渊安静地吃饭,既没说话,也没抬头。 “你好,我叫夏楠,是叶溪声的发小。”夏楠主动打招呼。 贺星渊“嗯”了一声,反应平淡,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叶溪声感觉到他兴致不高,以为他暂时不适应,打起圆场:“这是贺星渊,我朋友。” 说到“朋友”时,贺星渊拿勺子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星渊,我想喝饮料。”叶溪声想借口支开贺星渊。 最近几天贺星渊对他有求必应,叶溪声都习惯了。 谁知贺星渊睨他一眼,淡淡地说:“先吃饭,吃完我陪你去。” 叶溪声加重声音:“我现在就想喝。” 贺星渊直视他,两三秒之后放下勺子:“等我回来。” 见贺星渊走远,夏楠舒了口气,说:“那天你们发生了什么?跟他坐一桌我快闷死了。” 叶溪声皮笑肉不笑地说:“关你屁事。” “被日了?” 叶溪声脸色铁青,“滚。” 夏楠摇头叹息,“活几把该。” 叶溪声不耐烦地推了下餐盘,“没有,你少废话,怎么才能恢复记忆?” 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人不多。 夏楠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怜悯,说:“你真倒霉,第一次做任务就遇到这种事。” “第一次?” “可不,我都替你觉得委屈。” 越听越无厘头,叶溪声白了她一眼:“快说。” “这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放学我在回家路上等你,别让贺星渊送你回去啊。” 话音刚落,贺星渊拿着饮料回到座位。 “你们在说什么?” 叶溪声:“没什么。” 贺星渊扫过夏楠,眼神捉摸不清。 下午放学,两人一同出了校门。 叶溪声在分岔路口停了留下来,对贺星渊说:“今晚别送我回家了。” 贺星渊皱眉问:“为什么?不喜欢吗?” “没有,就是有点不合适。”贺星渊脸色顿时一沉,叶溪声又补充道:“在一起之后,你天天送我回家都行。” 贺星渊被“在一起”这三个字取悦,眉间盛着笑意,声色柔软:“我们会在一起?”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叶溪声没把话说的太满。 被叶溪声哄得开心,贺星渊没有坚持,嘱咐他回家打电话之后就离开了。 他一走,叶溪声浑身都轻松了。 夏楠提着背包站在前面路口,一见面也不废话:“找个公园坐一会儿。” 两人来到公园,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夏楠蓦然一笑,叶溪声感觉出点幸灾乐祸。 “你惹到□□烦了。” 叶溪声狐疑道:“什么□□烦?” “你收集仇恨值的目的是什么?” 叶溪声不解:“有什么目的?不是任务吗?” 夏楠道:“万事都要有原因。” “那你说我的目的是什么。” 夏楠道:“事情就要从你死的时候说起。” 叶溪声不敢置信道:“死?” “过去这些年,人类一直在探索黑洞的秘密。实际上,黑洞是一个宇宙终端,它连接异度空间,是时空的交汇点。” “宇宙终端?” “你可以理解成人类神话故事中的阴曹地府。宇宙终端的任务,是裁决人类死亡之后应该面临的牢狱,你死之后,被死亡裁决员评定为极善,所以可以免去投胎,为宇宙终端工作。” 叶溪声大脑一片空白:“死亡裁决员?” 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不明白,当年裁决你的人,死后竟然会被评定为极恶之狱。而且,他的精神力异常强大,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能够进入他的裁决系统,你身为极善之人,进入宇宙终端之后,裁决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极恶之人。他们让一个极恶去裁决极善,又让一个极善裁决极恶。正因为如此,上头让我适当地帮助你完成任务,也就是功能表提供的金手指。” 叶溪声听傻了,许久之后梳理好凌乱的思绪。 “你是说,我之所以收集仇恨值,是因为要判定一个死去的人该去的牢狱?而这个死去的人,刚好是曾经判定过我的裁决员?” 夏楠惊讶地说:“不错啊,这么快就听明白了?其实终端的工作人员寿命是无尽的,我们也没搞清楚他为什么会死,在评定你之前,他是整个宇宙终端最优秀的裁决员。” “他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压制你?” 夏楠道:“我说了,他的精神力非常强大,就连s级裁决员都无法靠近,我就是一个机器,他又深谙系统的操作方法,想压制我太简单了。” 叶溪声接收着强大的信息量,同时觉得疑惑:“他这么做是报复我?我怎么觉得,从只有我能接近他的精神体看来,这更像是他的阴谋呢?我是不是得罪过他?” 夏楠扬了下眉头:“我怎么知道?他裁决你的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我们都不知道,评定之后你又会忘记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除了他恐怕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叶溪声瞠目结舌道:“你说……我曾经忘记过他?” “对啊,只要任务完成,任务对象就会被强制清除这些记忆。” 叶溪声咽了口唾沫,“完蛋了,我一定得罪过他!” 夏楠安慰道:“没这么严重,他已经决定放你一马了。” “?” “你只要恢复裁决者的记忆就能完成任务——不对,是完成他给你的任务。但裁决任务从你回到第一个世界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失败会怎么样?” “死者无法评定,将永远无法投胎,被送往流放之地。” 叶溪声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被终端流放,下场和他一样,永远无法投胎,永生呆在流放之地。” “什么?我要和他流放到一个地方?!” 夏楠嫌他吵,揉了揉耳朵,“你喊什么喊?不都说了他会被清除记忆吗?压根不记得你对人家做过什么。” 叶溪声胸膛被人捶了一拳,意识轻飘飘的。 “他也会忘记我?” 夏楠见他失神的模样嗤鼻道:“你就偷着乐吧,他要是记得你对他做过什么,一定折磨死你。” “恢复记忆的办法是什么?” 她的神情慢慢凝重起来:“说实话,我不理解他到底想干什么。贺星渊藏着一个秘密,和你重生后的时间线有关系,只要你问出来就能恢复记忆。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想从贺星渊口里问出来很简单。” “所以呢?” “所以很奇怪,我觉得他这么做,有点像是故意让你完成。” 叶溪声忖度片刻,觉得夏楠说得不错,又问:“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从结果来看,似乎是想你早点进入流放之地。” “可到时候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等等——”夏楠瞳孔大睁,“他不记得你对他做过什么,但一定记得他对你做过什么!他不会失去身为裁决员的记忆!” “叶溪声,我猜到一个可能。”夏楠幽幽地说。 “什么可能?” “他的死,极有可能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你带到流放之地去!而且,很有可能,他的目的和贺星渊一样。” 叶溪声被她说得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什么目的?” 尽管夏楠很震惊,眼中却隐隐闪烁着兴奋色彩,一字一顿地说:“他、想、日、你。” “?” “叶溪声,你太他妈牛逼了!这人可是咱们终端出了名性冷淡!他用性命冒险,为的就是和你永远待在流放之地里!” 叶溪声觉得太匪夷所思,摇头说:“你疯了吧?怎么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曾经得罪过他,他想报复我,折磨我。” 夏楠冷静下来,想了几秒,好像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呢?”叶溪声沉思问道。 夏楠非常果断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要是敢这么做,他绝对会亲自把你抓出去。” 叶溪声眼神跟看智障似的:“那我有选择吗?” “……好像没有。” 夜风徐徐吹来,轻爬在叶溪声的脸上。 不远处走来一个清瘦的身影,路灯朦胧,看不清脸。 身影停在叶溪声面前,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 夏楠看清了他的脸,震惊道:“贺星渊?” 叶溪声身体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贺星渊慢慢半蹲下来,细碎的灯光落尽他眼里,像揉碎了星辰,所有温柔都在他眼中出现。 “我担心你着凉,喝吗?” 语气极近温柔,将奶茶放进叶溪声手里,捧起他的双手。 叶溪声呆呆地看着他,神情变得慌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贺星渊揉了揉他的脸颊,笑道:“我一直都没走。叶溪声,我不想看到你们待在一起。” “明白了吗?” 叶溪声意识到了什么,眼眸陡然睁大,问:“你记得?你记得……” “我都记得。” “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叶溪声猛地摇头,“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慌,直觉告诉他,他不想听到答案, 贺星渊手里的动作更加温柔,“不行哦。” “叶溪声,在你结婚的那天……” “不,别说了,我不听,我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贺星渊笑了笑:“在你结婚的那天,我自杀了。” “不……” “割腕,很疼。我以为已经死了,没想到又回到你身边。” “叶溪声,我爱你。” 【叮——正在归还记忆。】 【叮——任务已完成,即将脱离任务世界。倒计时十、九、八……】 所有记忆,在这一刻像潮水一般涌进脑海。 贺星渊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咸甜的眼泪滚落唇齿之间,叶溪声没有任何感觉。 属于这个身体的知觉正在一点一点被剥离。 所有记忆都在恢复。 刺眼光亮似乎能穿透眼皮,叶溪声不适地皱起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身处在狭小的空间内,像个棺材,头顶亮着刺目的灯光。 叶溪声想起这是哪里,死亡裁决员都要通过这个工具进入任务世界。 【叮——】 空旷的大厅响起一道机械化女声:【0212任务失败,即将遭到流放,请诸位引以为戒。】 叶溪声心里出奇的平静。 雪尔、楼刃、叶舟、贺星渊。 他们的脸占据了叶溪声整个心脏。 “叶溪声,保重。” 【系统正在执行流放。】 叶溪声听说过流放之地,和F区很像,因为不受宇宙终端控制,那里成为了恶徒无法无天的绝妙之地。 像前辈这种人,应该很适合流放之地。 从自己任务失败的那一刻起,前辈就已经离开了任务世界,压制系统的只是他的一个精神体。 已经过了许多年,他一定在流放地等着自己。 报复也好,叶溪声不在意,他现在只想看到前辈。 系统将他带入一道虚空,片刻后,叶溪声先是闻到了一股铁锈味。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系统的声音:“叶溪声,他在等你!” 叶溪声猛地睁大眼睛,疾风刺激着他的眼睛,带出一串滚烫的泪水。 他站在断崖边上,下方站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 可叶溪声的视线定格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神情冷酷,眼神浓沉。 他站在那里,却可比拟千军万马。 疾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好看到几乎刻薄的脸。 他们四目相对,叶溪声读懂了他眼中想法。 跳下来,你敢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不要命地往下掉。 这一幕很熟悉,他却怎么都想不起。 “你做到了?”叶溪声呢喃道。 下一刻,他鼓足力气跃下断崖。 寒风吹着他的脸,身体急速下坠,可他一点都不害怕。 他坚信那个男人会接住他。 在叶溪声跳下的瞬间,男人眼里的光比阳光更甚。 他飞奔而去,接住叶溪声下坠的身体。 “叶溪声,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叶溪声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陌生的场景挤入脑海。 男人将奄奄一息的他抱在怀里,眼泪落在他的眼睫上。 “叶溪声,你知不知道,有个地方和你喜欢的一样。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那里,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会成为那里最强大的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师兄……那我们说好了。” “我答应你,就算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会等你、会带你去。” 记忆慢慢远去,叶溪声哽咽道:“师兄,你做到了。” 男人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僵住了。 “你叫我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 “师兄。” 【叮——系统以上线。】 【叶溪声,我说得没错,他果然是想日你。】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攻:我是不配拥有姓名吗? 完结啦,拉快了进度,省去了多余的,我解放啦! 今晚九点准时开新文《同居第二天我提出分手》 mua~爱你们 这本好像没什么番外好写,攻裁决的任务就是让受为他挡死,受一死,他就完成任务了。 所以受重回任务世界的任务就是攻死,只要攻一死,受就完成任务了。 可以理解为一种报复,也可以理解为“还”。